然而她猶嫌不足,回過頭,長發從頭盔的縫隙裡漏出來,飄揚于風中。
“嘿,小垃圾們!”她送上一個飛吻。
沒出車禍的幾人眼睛赤紅,牙齒都咬出了血。
“豁出去了爺們兒,跟她拼了!”
“什麼破玩意兒,小爺還比不過她?”
發動機重新啟動的聲音響起,看着一輛輛超過自己的車子,傅望軒臉色慘白。
他顫抖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心濕滑的汗水讓他有些握不住。
第一反應是打給傅瑰麗,但他再一想,這已經不是傅瑰麗能管的事了。
“喂,表姐,幫我找下時家二伯母的電話。”
另一邊,時星可不管現在有誰企圖通過找家長擺平這件事。她繼續朝前駛去,三分鐘後,卻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們趕上來了!”甯筱筱大喊。
她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害怕。
剛才沖出護欄的時候,她的大腦停止了工作,仿佛靈魂從身體裡面剝離。
越過山谷,她看到了底下黑暗的懸崖,死亡、血肉、疼痛與失控化作怪物撲到了她的臉上。
但是,驟然間,一道金光從時星身上迸發,刺目如烈日,滾燙如岩漿,但她沒有任何被傷害的感覺,隻渾身沐浴在欣悅當中。
時星說,什麼都别看,隻要看她就好。
隻需要,望着她,仰視她。
就像仰視太陽。
就可以驅逐所有深淵。
在這個刹那,甯筱筱感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她不需要别人的認可,光不是一直在身邊嗎?
恐懼消散,她大着膽子轉身,觀察着追兵。
眼看着時星的背影出現,這些癫狂的二世主們徹底失去思考,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臨界值,瞬間噴湧而出。
超過她!
超過她!
他們隻顧着追尋着時星的身影,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視野中隻能看見那個可恨的背影,怒氣湧上雙眼,遮蔽了所有的理智。
然而時星根本沒打算沖進終點。
她瞄準的還是懸崖!
“走!”她一把回身拉住甯筱筱的胳膊,輕輕将她從座位提起。就好似武俠小說裡的輕功,她高高躍起,腳尖在車座上一點,飄蕩着帶着甯筱筱在裡側的崖壁上落下。
而這輛酷炫的摩托車,直接撞開護欄掉下了山崖。
“彎道!彎道!!!”
“啊啊啊啊啊!”
“砰!”
“轟!”
白光閃耀,照亮了山林,紅色的火焰覆蓋一切。對她緊追不舍的人不知道,那是一條通往地獄之路。
随着那些被烈火吞噬的鋼鐵巨物,還有的,是幾條瘋狂的生命。
甯筱筱抱着時星的胳膊,看到火光映照着她冷漠的神情,似乎她的雙眼染上了紅色。
“有句話叫什麼來着?”
她微微一笑,眨眼間,甯筱筱覺得她的牙齒仿佛尖利且無數,連笑容都變得森然。
“油門一響,爹媽白養。”
她拿出手機:“您好,我要報警,車禍。”
……
清晨,時望飛趕到軒轅氏私立綜合醫院,在五樓北側走廊上看到了正在打瞌睡的時星和甯筱筱。
他的心放回了肚子,走上前,當他在女兒面前站定的那一秒,她睜開雙眼,沒有一絲睡意。
“你二伯說你和人飙車,出了車禍?”
她用眼神示意他轉身,對面的病房裡,圍着十來個警察。
“你什麼罪名?超速?”
超速?
車都成灰了。
“我什麼事都沒有。”她輕輕挪開甯筱筱的頭,讓她靠在椅背上,自己伸了個懶腰,“是傅望軒吓得腿軟了,不知道有沒有創傷後遺症,我好心送他來看病,順便幫忙做個筆錄。”
今晚參加的人,能找到證據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僥幸沒死的人還在接受治療,骨科、外科、燒傷科、精神科,至于那些已經送命的……攤手。
但是,對于他們指控她才是導緻這場連環車禍的罪魁禍首,時星卻是不認的。
車是你們自己開的,所有涉及她的記錄儀全部報廢,她就算和甯筱筱直接走人,這些人都拿不出證據。
不過,她還是“熱心腸”地留下來了。
當做是最後的憐憫吧。
時望飛可沒她樂觀,面色凝重地走進病房,和警察交流一番,出來說道:“你知道,以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眼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死的人都是各家的小輩,牽扯太深了。”
法院抓不到證據起訴時星,但不走法律途徑的人多得是。
連時望飛也沒有把握能完全保下時星。
“你别放在心上,我自己能行。”她滿不在乎地說。
然而他對這句話也有PTSD,立馬想到了換孩子,想到了曾經安家人想要殺死她,想到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過來,全都是時星一個人扛着,他就感到喉嚨發緊。
他開始痛恨自己。
他看起來有權有勢,可是好像什麼用都沒有。
“唉!”時星歎了口氣,“你又多想了不是?笑笑,笑笑,你和媽就别操心了,老得快。敢來我面前挑釁的,下場都和這些人一樣。”
時望飛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
“其他的不說,你知道死的人裡有軒轅家的嗎?他們都是瘋子,會讓你身敗名裂,飽受折磨,甚至有可能買兇殺人,讓你和他們的子侄一樣慘死。”
他越說,臉上的血色越是褪去一分,但這時候時星突然“咦”了聲,推了下他的肩膀,越過他看向遠處。
“那不是白蓁麼?”
走廊盡頭的樓梯口,白蓁穿着病号服,由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攙扶着走下樓,看起來正在晨間散步。
“那個男的是誰?”
時望飛不認識白蓁,但對另一人卻十分熟悉。
“醫院的負責人,軒轅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