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的語境下,人類文化的傳承和男性牢牢綁定在一起。”
舒憬說:“在我考察過的一些尚未進入星際時代,或剛剛進入沒多久的文明中,不平等和歧視是普遍存在的。然而,人類社會的特殊性,還有兩性的獨特關系,在這麼多的文明裡面也很突出。”
他的種族沒有這樣的差異,所有的生命都誕生于母星的最終極存在。他們沒有繁衍的意識和需要,從出生起就生活在共同成長的社會,與同類的聯系非常緊密,擅長互幫互助,而不是壓迫。
“我反而不怎麼驚訝。”時星懶洋洋地說,“或者,不如說我們星球也是這種生存模式——倒不是指良心關系。據我觀察,地球的某些軟體族群倒是與我們的繁衍方式相像。”
“說到這個。”他的身上發出一層淡淡的光,“介意我問你一些問題并記錄下來嗎?研究所并沒有你們種族繁衍與進化的資料。”
她有些驚訝:“哦?怎麼會?我們的文明都接觸這麼久了。”
還以為什麼底細都能翻出來呢。
“據目前研究所的報告,隻能得知你們常年處在殘酷的戰争和殺戮中,幾乎不存在家庭的觀念,會撫養沒有血緣的幼兒,但長大後卻有可能殺死它們。你們沒有性别之分,全部由單體繁殖,但卻能保證基因的重組。”
他那平古無波的眼中閃爍着求知的渴望之光:“由于你們族群很少能冷靜下來和研究所溝通,我們一直未能獲得你們進化方面的報告。”
時星沉默了一會兒:“我要是告訴你了,你算不算研究報告的第一發表者?”
他點頭。
“你來我這采集論文課題來了啊……”
“當然,如果這涉及你們種族隐私的話。”他正色道,“我不會要求你違反母星的規定洩露信息給我。”
失笑兩聲,她無奈道:“倒不是會洩露機密,而是,我怕說我出來吓到你。”
疑惑地挑眉。
“或者說,颠覆你以前的認知,挑戰你的價值觀?”她也學着那模樣挑了挑眉,“恐怕你們之前誤解了什麼,把我們的某些行為,當做了戰争。”
“你是指,你們其實不是一直在打仗?”
“不,我們确實是。隻不過有時候,并不止如此。”
她醞釀了一下,才道:“我們殺人就是為了繁衍。”
“……”
舒憬:“啊?”
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時星緩緩揭開了種族延續的秘密:“我們确實是單體繁殖,當我們的某個個體想要繁衍後代時,會分裂自己,這需要付出很大的能量,而這能量有可能導緻自己受傷、殘疾、乃至死亡。”
“于是,我們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捕捉自己心儀的對象,與它戰鬥,殺死它,把它撕成碎片,吞進肚子裡,消化後多餘的能量獻祭給後代。于是,雙方的基因在後代誕生的過程中重組了,這就是我們的繁衍方式。”
“恐怕研究所是把我們的繁衍行為當做了單純的殺戮,所以才誤解我們是單體繁殖。”
“嗯……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我們的星球,要警惕任何時候被人愛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就是我們的愛情故事。”
“為了防止種群滅絕,我們會照顧其他的幼兒。但是幼兒成年後也許比較優秀,便會再次成為其他成年體的求愛和捕獵對象,然後被殺死。”
舒憬身上的光一會亮一會滅的。
“最終,活下來的人越來越強,繁衍出的後代也越強,我們的種族便進化了。”
看着對方凝重的神色,時星不由地笑出了聲:“怎麼?是不是立刻想要一封舉報信投訴到聯合議會,開除我們這個血腥野蠻的文明?”
他慢吞吞地道:“聯合議會尊重每個成員獨特的文化和生存方式……再者,阻止你們等于試圖滅絕你們,這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
“那你的論文?”
“我會如實記錄這項學術成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難道我說不可以你還會替我保密不成?”
“我确信,假設這樣的報告提交上去,你們在各個成員裡的名聲會再降低幾個檔次。”
她忍俊不禁:“恐怕這正是我想要的。你還想了解什麼?”
“不知該如何明确你們的繁衍過程?是從捕獵開始?戰鬥、殺戮、吞噬和分裂都屬于繁衍的一環嗎?”
“唔……那照你這麼說,把對方撕碎然後吃掉應該就是最明确的繁衍行為。”
時星突然一手握拳砸向另一隻手掌:“我想起來了!說回剛才的話題,你問我我們種族有沒有羞恥心。肯定沒有啦!”
“人類看到某種生理用品,就會聯想到某種生理現象,進而聯想到某種生理器官,然後聯想到某種生理活動,最後——嘩!整個羞恥鍊就産生了!那群人類就會發出土狼一樣的笑聲。”
“但是!”她雙手叉腰,“假設我們會因為繁衍行為羞恥,那看到同樣的行為,就會像人類那樣進行一些無端聯想。”
他眨了眨眼:“你是指,包括‘撕’和‘吃’都算?”
她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