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婉還不知道施年森和遊斯淺之間的恩怨,隻覺得他們是好朋友,遊斯淺出事,他會過來看是情理之中,所以語調近親。
林渝繪并不覺得施年森親近,她厚重的眼皮壓了一晚上,此刻努力睜起來,像是壓抑了一整晚,終于找到罪魁禍首那樣,眸光尖銳刺向施年森,将恨意全數發洩。
施年森手裡拿着一雙新買的拖鞋,淡黃色,和林渝繪的裙子一樣。他并不介意她的眼神,隻掠一眼她肩膀的西裝外套,颔首淺笑,“繪……”
話音未落,林渝繪沖進去拽着施年森衣領,雖然手上的血已經幹了,但還是在上面留了痕迹。
西裝外套掉落地上,三個站在外面的人愣住,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面面相觑交換信息之間,電梯門緩緩關上。
電梯内,白色光線襯得林渝繪渾身沒有血色,頭發亂糟糟,她仰頭,直勾勾瞪向施年森,似乎她的瞳孔是全身唯一活着的地方。
“你現在開心了?你來看笑話了?”她咬牙切齒。
施年森表情毫無波動拽開她,林渝繪趔趄到電梯一角。施年森慢慢蹲下,半跪着将拖鞋放到她髒兮兮的腳邊。
“先穿上。”他說。
拖鞋幹幹淨淨,亮色面,原本她的裙子也是,亮得很惹眼,但是經過剛剛,裙子已經被血染暗了。
林渝繪一腳踢開,鞋子滾到另一邊牆角。
施年森眼睛跟着鞋子跑,他隻是伸手,又輕松将它們撈回來。樓下有人按電梯,他們開始動了。施年森抓着鞋,用幹淨修長的手指,圈在她細膩的腳踝上。
他的手掌很冰,比她身後的鐵色牆壁還冷,跟他整個人一樣。
林渝繪踢開他,他還是繼續。
她很兇,有時候會把他的手踢到牆壁上,施年森就像沒有感情的不倒翁,不覺得疼,還無限重複着要讓她穿上。
“放在那!”幾個回合下來,林渝繪拗不過,攥着拳頭喊。
施年森放下,她穿好。
與此同時,電梯叮一聲,施年森起身,一隻手撐在林渝繪耳邊上,用身子把她當得嚴嚴實實。頂光的燈打下來,施年森的五官似乎比之前要深邃了,寡言少語的臉上,帶着她猜不透的情緒。
他湊太近,呼吸打在她唇瓣上,陌生的溫潤,林渝繪不适應,她撐在他胸口,推他。
“别動。”施年森拽着她手腕沉沉說。
電梯停在六層,門打開,按電梯的人,瞧見男人後背拱起的肌肉,嚴嚴實實困着女生,一股瘆人的壓迫感,似乎是鬧了很大的矛盾,他正打算用親吻挽留,那人自覺别過臉,等待下一部。
門再次關上後,施年森反手,在旁邊按下一層按鈕。
他又收回手,沒什麼感情地幫她梳理着鬓角。
“你現在太恨我了,判斷力缺失,還是先不要講話的好。”施年森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具有引導力,像是安撫一隻受傷的兔子,試圖撫平她心頭的驚恐,還試圖讓她聽話。
林渝繪拍掉他的手,猛地推了施年森一把。施年森撞在電梯門上,哐當一聲,空間小,林渝繪察覺到她後方的牆動了動。
施年森沒有生氣,隻是盯着她手臂說:“你受傷了。”
林渝繪沒來得及回答,電梯抵達一樓,施年森轉身将她拽出電梯,毫無停頓地越過醫院大廳。
他步子很大,林渝繪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去,大廳内人不多,但也會轉頭看,西裝革履的英隽男人拉着衣冠不整,帶有血迹的嬌縱女人,怎麼看都覺得是在逃的愛情。
到阿斯頓馬丁車邊,施年森才放緩腳步。
夜深了,醫院紅色燈光站在白色牆面,看得人又安心又害怕。
到現在為止,她并不知道施年森今晚過來的意圖。看遊斯淺?他并沒有去搶救室門口;看她?但剛剛的問題他并沒有解釋,所以他這類人應該心知肚明,他的出現隻會讓她更恨他。
林渝繪甩開施年森手臂要離開,又被施年森拽着胳膊拉回來。
光線昏暗,襯得施年森臉上的情緒也明明滅滅,似乎是擔心她,也似乎是警告,要她别鬧,他不想動手。
林渝繪掙紮,施年森的手卻越收越緊。
“你到底要幹什……唔……”林渝繪扯着絕望的嗓子喊,施年森捂住她嘴巴。
他似乎很害怕有人發現他們,目光逡巡,這才垂頭說:“不要喊。”
話落,入口處有一輛法拉利緩緩開進來,它的遠光燈落到阿斯頓馬丁這邊後,直接打了方向盤往這邊走。
林渝繪認得這輛車,之前去藝術街36号找過她。
察覺到手掌心的嘴巴不反抗之後,施年森松開,将乖巧下來的林渝繪護上副駕駛,又拿過她的背包,扔到後座。
黑色的阿斯頓馬丁駛出醫院,隐入來往的車潮中,霓虹燈灑下來,一切歸于平靜。所有車子、行人、紅綠燈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着該有的角色,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平和安甯。
獨獨車廂内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