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夢營整體氣氛不算吵鬧，大都是台上歌手的動靜，所以，如果不是重金屬類型歌曲，二樓談話音量不需要很大。
就像此刻，施年森正明面上旖旎和林渝繪說着好處。
生人勿近的臉被燈紅酒綠侵染，鋒利冰冷的瞳孔帶着淡淡笑意，一颦一笑扣在林渝繪心環上。
但也是這樣，讓施年森說出的每一句話，都透漏着掌控者的味道。
林渝繪咬緊牙關，指甲陷進掌心，且傾聽。
施年森的家族企業在京北數一數二，跟遊家不相上下，在國外也有一席之地。
光是看當初剛加好友，施年森給她發的新品葡萄酒發布會照片，他所坐的位置就一目了然。
要扶持他們一個破産落寞的企業，簡直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
而今，施年森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上任了，他會擁有絕對話語權。
說不心動，連林渝繪自己都不信。
林渝繪拿起飲料，佯裝淡定抿了一口，又跟施年森裝模作樣笑了笑，沒得出解決方法。
因為她聽出來了，施年森是有附加條件的。
索性不開口，繼續聽他說話。
少頃。
一杯飲料見底，施年森這才淡然坐好，松開交叉的手指，指背将他跟前另一杯未碰過的果汁，推到林渝繪的空杯旁邊。
“你考慮一下，其實到了那邊，不論是直播還是畫展，都不需要你親力親為。連帶你父母公司東山再起的路，都變得暢通無阻。”施年森含笑，一字一句，不急不緩。
林渝繪早已掌心冒汗。
她總算知道遊斯淺那句“不愧是個商人”的具體意義了。
施年森講話的語速，處理事情的方式，都精準踩在别人的心跳錯拍上，百密無一疏。
他隻說好處，說她會得到什麼，一步步丢糖果，等她防線降到最低，才扔出交換的東西，輕而易舉讓人上頭，然後同意。
“你為什麼會願意幫我呢？”林渝繪鼓起勇氣對視上去，稚嫩的五官努力帶上少許成熟。
但在施年森眼裡，不堪一擊。
他隻是勾起嘴角，“因為你會是我的老師，盡管到現在你沒有為我開過任何一堂課，但我相信，到了那邊，你會願意幫我上課的。”
輕飄飄，沒有漏洞。
因為他們是朋友，他隻是幫一幫朋友。
“你先考慮考慮吧，這一次，我希望不管結果如何，林老師可以主動和我談一談。”施年森依舊隻是笑。
他起身，明明穿着休閑款的運動服，林渝繪卻看出了定制款西裝的效果。
熨燙得體，量身定制，規整到讓人心寒。
“我先……”
“哇！！！”
“繪夢者又合體了！”
“遊斯淺！今晚好帥！像個花蝴蝶怎麼回事？！”
施年森剛要開口說先行離開，底下觀衆尖叫熱浪沖上二樓，打斷他的話，也把他臉上驟起的烏雲打散，少去了一半銳利，回到了初見時候他刻意為之的休閑。
林渝繪松下一口氣。
恢複正常狀态後，林渝繪跟着起身，“你要走了嗎？但遊斯淺的節目要開始了，不一起去看看嗎？”
抛開職場身份，施年森和遊斯淺還是朋友，和她也是。
“走吧，不差這一首歌。”林渝繪往扶手處指了指。
“好。”施年森颔首，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容，從不曾有過出格的表情，五官的規整度過高，讓他看上去缺少生活的慵懶感。
林渝繪不打算再去琢磨施年森的性子，隻是當做一個朋友和他并肩，站到絕佳的觀看位置。
舞台後方顯示屏設置了一個倒計時，倒數着接近零點的秒數。
遊斯淺坐在架子鼓前，半眯眼睛掃向底下，頭發噴了定型噴霧，但他率性的五官讓發絲看上去似在飛舞，根本拘束不了。
黑白灰花襯衣在變換的聚光燈下，時不時染上各類顔色。
難怪剛剛有人說他花蝴蝶，還真挺像，林渝繪内心暗笑。
等場下觀衆呼聲減小，遊斯淺這才輕輕貼近話筒。
他先是小聲呼出一口氣，呲呲聲透過電子設備放大，黏黏糊糊。
台下顯然很吃這一套，歡呼聲再次響起。
遊斯淺掀起眼皮，往這邊投來一絲漫不經心，仿佛在和她挑釁，說看見沒有，這就是實力。
林渝繪看得無語，但對于這類幼稚兮兮的“戰鬥”，她又很喜歡，似乎每時每刻遊斯淺能起承轉到她身上，什麼東西都可以宣戰。
索性，她一歪嘴角，挑釁回去。
遊斯淺沒忍住，輕笑一聲挪開眼，薄唇輕啟，“12點整開始，還有半分鐘，一首甜到爆的歌曲，提前祝大家，今晚好夢。”
明顯，剛剛的時間裡，遊斯淺在後台開嗓了，說話間氣流平穩，聲音位置靠下，比正常語調低沉，多了一份酥酥麻麻之意。
磁性但不沉悶。
可惜，一句話，全在賣關子。
“故作神秘。”林渝繪忍不住吐槽，臉頰卻是克制不住的笑容。
或許是有了對比，林渝繪才發現原來跟遊斯淺溝通真是太輕松了，她想說什麼說什麼，甚至不說，他都能看懂，不用擔心把柄和陷阱。
畢竟他不會給她挖坑。
“他确實很會玩這套。”施年森接着她話說。
林渝繪和施年森對視了一眼，剛剛的交鋒後遺症，她差點用了晚輩對長輩的眼神。
“對啊。”林渝繪挪開眼，雙手拍在欄杆上，打開肩膀準備洗耳恭聽。
甜不到她的話，她可不買賬，等他下台狠狠吐槽一番才行。
倒計時也跟着故作神秘，和吊人胃口的特效音一起跳動。
直到最後五秒，遊斯淺舉起鼓棒，跟着一下一下拍打。
24：00：00
燈光驟然刺眼明亮，貝斯吉他鍵盤同時奏響，鼓點幹淨利落。
伴随着演奏者明朗的笑容，似乎給演出廳灌滿了棉花糖那樣，柔軟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