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停下,相機關掉,林渝繪坐在位置上和遊斯淺四目相對。
收音機泛着銀色金屬光,躺在椅子底下,陸續跳出甜膩膩的愛情曲,本該愉悅的氛圍裡,林渝繪整個人仿佛沉到地底下。
尤其是看見遊斯淺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後,她眉頭不自覺打結起來。
“林大主播,一晚上發财了,怎麼還愁眉苦臉的。”遊斯淺輕哼打趣。
他用手機擋住林渝繪視線,偷偷活動發麻的拇指。
林渝繪腰身塌下去,不知道怎麼接話。
一個晚上,禮物上百萬。
粉絲也從十幾個升到了一萬。
因為榜一的激烈競争。
大都是看熱鬧的,她宣布直播要結束時,大家都在打賭,賭明天晚上兩個大哥還來不來搶位置。
菜籽油是錢她不知道是誰,但Newsome明顯就是施年森,連湘婉和範雅都看出來了,一下播就給她發消息,感歎她有貴人相助。
林渝繪隻覺得虧欠,她挪走眼,喃喃說:“施年森給我刷了很多禮物。”
像是圈出重點,餘光偷看遊斯淺的反應。
遊斯淺隻是走向後方,嘩一聲拉開紅鐵門,拍掉手上灰塵,一身輕松走回來。
“放心,這麼點錢,他眨巴眼就賺回來了,就當是朋友贊助創業的資金。”說得輕描淡寫。
林渝繪氣不打一處來,她憤憤瞪向遊斯淺,“你覺得這是朋友的名義嗎?況且,我要怎麼回報他?”
“幹嘛要回報?你和他說一聲下次别刷不就行了,成年人,自己做事自己負責,又不是你讓他刷的。”
遊斯淺吊兒郎當走到林渝繪旁邊,眉眼是忽略不掉的愉悅,伸手欲搭在她肩膀,“走,我餓了,大主播,請你的小員工吃個夜宵。”
啪-
林渝繪一把拍掉,轉走眼,給遊斯淺留了個無情拒絕的表情。
手背傳來熱辣感,遊斯淺甩了甩,若無其事掃過紅印掀起眼皮,探到林渝繪眼前,委屈問:“我又說錯什麼了?”
“你……”
林渝繪想說施年森分明就是故意的,為什麼遊斯淺一點反應沒有。
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她為什麼要管遊斯淺的反應?
“哎,”遊斯淺在林渝繪眼前打了個響指,再次摟住她肩膀,捏了捏她手臂說,“平台都知道成年打賞沒有退款按鈕,錢送上門你就收着,況且,施年森這一鬧,你人氣直線上升,一舉兩得。”
“别糾結了,走了,吃燒烤。”
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遊斯淺摘掉她頭上的花環,小心翼翼幫她卸掉眼尾閃片。
在林渝繪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裡,遊斯淺已經将她拉到車上,往上次的巷子開去。
晚上十點半的京北,恰巧是霓虹燈和人群的興奮點,或是下班,或是宵夜,或是散步歸家,仿佛命定的氣質,一眼能分辨誰是哪一波。
林渝繪腦袋靠在車窗上,想着這樣做對不對。
才兩天,效果立竿見影,但她覺得好懸浮,沒有落地實感。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推着她。
不會是施年森吧?他故意的?
嗡-
手機震動打斷思緒,林渝繪坐正,點開。
湘婉:【繪繪,忙什麼呢?怎麼不回消息?難道是跟榜一聊天去了?】
接着湘婉又補了一條:【噢忘了,施年森是榜二,榜一是菜籽油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所有人都替她開心。
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得了便宜賣乖?
林渝繪歎息一聲,回:【沒有,婉婉,明天不要給我刷禮物了,今天就可以了。】
今天賺的夠多了。
湘婉:【不行,這個陣仗多來幾天,等你人氣趕超遊斯淺那天,要狠狠把他踩在腳底下,羞辱他!】
這語氣,湘婉仿佛就在她眼前握拳,準備揍遊斯淺了那般,林渝繪差點笑出聲。
她忍不住望向駕駛座認真開車的遊斯淺。
車内燈光昏暗,靠路燈一縷縷打進來,才能勉強看清他的五官。一如既往,視線裡,他輕而易舉變成焦點,任由窗外各種建築美學,不及他的半分藝術。
等車子被攔截在紅綠燈處,林渝繪才從他五官的雕刻美學中回過神來。
遊斯淺左手握拳擺在唇口,悄悄打了個哈欠,眼尾迅速挂上生理淚水,一閃一閃。
眼皮比往常沉了一半。
“你白天去哪裡了?”林渝繪問。
如果是去玩,按照遊斯淺的精力,通宵都不在話下,所以之前他的回答,她不相信。
遊斯淺扭動手臂,又吸了吸臉頰,努力喚醒精神,“說了,玩去了。”
他轉頭,“怎麼?查崗我啊?”
昏昏欲睡的眉峰微挑,又是一副賤兮兮模樣。
知道他不打算老實交代,林渝繪沒再繼續,轉頭不屑“切了一聲。
到了昨晚的地方,下車,并肩進入小巷裡。
喝酒吃肉的動靜,啤酒瓶碰撞的喧嚣,好悠閑聊吹噓的聲音,從巷頭到巷尾,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林渝繪和遊斯淺面對面坐在舊木桌旁,老闆吊着嗓子陸續上菜。
遊斯淺撐着下颚,咬了兩串,眼皮慢慢沉下去,閉上一兩秒又重新睜開,像是上課強忍睡意的學生,就差小雞啄米了。
并沒有因為那些聲響有半絲清醒之意。
是不是繪夢營出什麼事,晚上又得幫她直播,他兩頭跑累壞了?
“老闆,打包。”林渝繪看得内疚,轉頭和攤主招手。
“别呀,這兒多有生活氣息。”遊斯淺努力睜眼,伸手攔着,滿瞳孔紅血絲。
“是啊,睡這兒最有生活氣息了。”林渝繪淡淡吐槽,抽出紙巾幫他擦掉手指上的油漬。
遊斯淺眨眼,任由她攥着他手腕,嘴角揚起一股笑意。
臨了,他伸出另一邊,“這兒,這也髒了。”
像是撒謊打報告,企圖讨要糖果吃的小孩,指着節骨分明卻一塵不染的指背。
林渝繪拿了一串滿是油漬的蔬菜,湊上去佯裝貼近他。
遊斯淺“哎?”了一聲猛地收手。
她揚起下巴,表情問他還髒不髒。
遊斯淺撇嘴,撐着腦袋眼珠轉向另一邊,委屈巴巴說:“小氣鬼,牽個手都不讓。”
林渝繪忍俊不禁。
拿好打包的袋子,走出巷子,林渝繪跟遊斯淺拿了車鑰匙,她開車。
回程路上,才二十多分鐘,遊斯淺睡了二十分鐘。
車子停止他都沒有感覺,一動不動。
林渝繪呆坐在駕駛位,看着他,嘴角無奈扯笑。
眼前這個不着調的男生,曾經是她最喜歡也是最讨厭的渣男,每次聚餐他都最來勁兒,回回聚會都是他熬到最後,沒想到有一天也能累到睜不開眼。
這一周,直播的事情她好像隻要想一想内容和表現,剩餘大小事都是他在跑,無意間,他還真成了她員工了。
林渝繪拿出手機,計算着她從來京北到今天為止的費用。
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她又歎息一聲,轉向遊斯淺。
睡着之後,往日會說話的五官沉寂下去,其實沒有了眼神加持,遊斯淺也可以走施年森和餘同那種路線,不苟言笑,冰山美人。
并且,他精緻度比他們高,可塑性也比他們強,真要端起來,指不定誰輸誰赢,她還真想看看遊斯淺端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