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林渝繪白天去熟悉直播設備的操作，遊斯淺就監督她練習直播術語。

晚上遊斯淺又帶她去繪夢營，他駐唱，她跟範雅取經。

等流程熟悉之後，時間來到周五下午。

遊斯淺站在相機後方調整位置，修長手指搭在兩邊，一臉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直播。

“你坐到位置上，我确認一下拍攝角度。”遊斯淺說。

林渝繪乖巧坐到畫架前，拿起闆子佯裝落筆。

“好，現在，你擡眼。”遊斯淺繼續指揮。

林渝繪擡頭，正對面是一個顯示屏，立着的，長方形，像是一塊半身鏡。

分屏，雙機位。

一個拍畫架。

一個拍她。

“這是實時的，到時候彈幕也會在這上面顯示，你記得要經常互動，比如說有人給你送禮物，你記得念一念ID，盡量念，畢竟主要工作還是畫畫。”

“當然，”遊斯淺頓了一下，思索補充，“肯定會有負面評價，你必須忽視，解釋隻會浪費時間，你繼續畫就好。”

林渝繪迷糊點頭。

見她不在狀态，遊斯淺看得哂笑一聲，“晚上開始直播。”

一句話扔了個雷。

“怎麼這麼快？”林渝繪蓦地往他跟前探身子問。

視線交叉，遊斯淺似乎看出來她的擔憂，欲言又止。

林渝繪心虛，塌下腰闆，垂頭扣着手。

“嗯，”遊斯淺輕飄飄回應，随後轉移話題道，“來，看一下攝像頭。”

“你這個角度很漂亮，第一天開播肯定沒有幾個人，你就先埋頭畫，我在旁邊陪着你。”

盡管他說得像是春風吹過百花那樣溫和，但林渝繪并不因此好受一些。

“我…還想再适應适應。”她支支吾吾推脫。

“不行，必須周五晚上，流量大。”遊斯淺頭也不擡，毫不給她商量機會。

林渝繪眉頭擰起，但掃見他鎖骨上未褪去的傷痕，她又緊了緊嘴巴，不再反抗下去，也不再說話。

晚上，林渝繪在房間戰戰兢兢，祈禱遊斯淺忘記這回事。

八點，房間傳來一陣敲門聲。

“走，林大小姐，下去直播了。”遊斯淺語氣平常喊。

林渝繪猶豫着走去，打開門，眼珠都在耍着小聰明說：“我們能不能明天啊，我覺得今晚周五，大家肯定都去約會了，好不容易熬了五天，當然要跟朋友玩，沒人看直播的。”

遊斯淺一眼識破，他單手撐在門上，制止她關上的趨勢，義正言辭說：“不能。”

林渝繪“哎呀～”一聲，拽住遊斯淺胳膊撒嬌，“再等一天嘛～我覺得開門紅很重要，我……”

“林大小姐，你就這小破膽子啊？”遊斯淺歪頭挑眉，反手摟住她肩膀往一樓走。

“啊啊啊啊！強搶民女啦！嗚嗚嗚～”林渝繪手忙腳亂掙紮，像一隻急眼的兔子，除了可愛，無濟于事。

走到樓梯口，林渝繪蹲下，緊緊抱住扶手，這次如同一隻樹袋熊抱着樹幹，圓潤膽小不樂意被打擾。

遊斯淺歎息，一把拎起，扛在肩上

從肌肉就能看出遊斯淺平日裡健身，此刻，林渝繪腹部抵在他肩膀，腳又被他鎖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她幹脆擺爛，雙手自然下垂在他後背，“啊！”了一聲。

遊斯淺步伐穩健走到一樓，将林渝繪穩穩當當放到位置上。

林渝繪要起身，遊斯淺按住她肩膀，漆黑如墨的瞳孔盯着她，帶着無奈的笑。

林渝繪還在掙紮。

遊斯淺卻開口，是難得的溫情認真，“我知道第一步很難，但總要開始，你不能再逃避了。”

他伸手幫她整理頭發，指尖和她肌膚輕輕摩擦，本該桀骜不馴的臉，現在卻可靠得像是鄰家哥哥。

林渝繪軟下來，也不再僞裝，隻是挪走臉，焉了吧唧。

“林渝繪。”遊斯淺雙手托住她臉頰，“你這麼厲害，這麼漂亮，嘴巴又那麼碎，畫畫還那麼好，真的不用擔心。”

小鹿眼睛淚水汪汪，盯得遊斯淺心頭一緊，有一瞬間他想過，要不今天真的算了。

但……

“我說了，我就在這裡，他們都在網線對面，爬不過來。而且有人罵你的話我就給你罵回去，要是實在撐不了，你就跑，往我這兒跑，我給你頂着。”遊斯淺拍了拍她臉頰。

手掌寬厚，像是後盾。

讓林渝繪覺得，它是自己在抗拒狀态下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

心頭有一個地方安靜慢慢下來。

她伸手，摸了摸他手背。

遊斯淺松了一口氣，兩指掐了掐她臉頰肉，“聽到沒有？”

林渝繪隻是撅嘴，沒有回答，委屈得如同被欺負的小孩。

“好吧，今晚你就先不用看鏡頭，我們慢慢來，你就單純畫畫，先不說那些詞。”遊斯淺心軟，退一步商量。

“那你要一直在旁邊。”林渝繪喃喃說，聲音打顫。

聽得遊斯淺蹙眉。

“好，我不走。”遊斯淺回。

他低頭吻在她額頭上，将她擁入懷裡，“你真的很厲害，林渝繪。”

林渝繪腦袋靠在遊斯淺腹部，透過親膚的T恤布料，她能真實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以及他肌肉的硬朗。

充滿安全感的擁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林渝繪才在他胸口悶悶回答，“我知道。”

遊斯淺沒忍住，噗呲一聲。

少頃。

一樓舊紅的鐵門拉下，隔絕外界的喧嚣，裡面安安靜靜，隻有占據一大半空位的設備在努力運行。

遊斯淺在林渝繪對面，伸手比劃着3、2、1……

林渝繪腦子裡循環重複“畫畫，畫畫，隻需要想畫畫”，試圖這樣催眠自己。

燈光亮起，直播開始。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鉛筆，對着白紙，視線剛落下，腦子似乎也落下了，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每一次要湊近畫紙，她就條線反射收回手。

二十分鐘過去，直播間一片寂靜，畫紙整潔如新。

偶爾有點進來的觀衆大多會留下一個問号。

隻有一個留言：【現在資本圈錢都這麼明顯了嗎？不會畫還敢直播擺樣子？】

林渝繪無意間擡頭，正好瞥見了這一條。

被誤會了。

林渝繪背後冒汗，想着趕緊動起來，不管畫不畫得出，先落筆。

于是，她硬着頭皮下手。

咔哒。

剛觸碰紙面，筆尖迅速斷裂，在白紙上留下幾個灰色點點。

彈幕突然多了幾個：

【？？？搞什麼？純賣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