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夢營二樓,林渝繪坐在沙發正中央,遊斯淺以往的位置上,往嘴裡塞一大口剛端上來的炒粉,嚼得臉頰鼓囊囊。
她一整個下午加晚上沒吃飯,前胸貼後背,看不得任何碳水完好無損。
李仰和範雅各坐在一邊,撐手,對視一番又同時盯住她,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渝繪用力咽下去,正想扒拉第二口,到嘴邊又放下,從遊斯淺和施年森離開之後,他們兩個這欲言又止的眼神就沒有停過,她實在做不到無視。
林渝繪看看李仰又看看範雅,試探說:“你們要不直接問?”
聽到她先開口,範雅和李仰又對視一眼,湊近她。
範雅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小聲問:“遊斯淺帶你去見施年森了?”
“不是。”林渝繪搖頭,塞了一口粉安撫一下胃的哀嚎,如實說,“我先跟施年森約的,去了才看見遊斯淺。”
“你跟施年森?!”李仰挺起腰杆,震驚到聲音跟個哨子一樣。
範雅眼神警告,李仰這才用手掌拍了拍嘴角,彎下腰,低聲問:“你們又是怎麼認識的?”
林渝繪将嘴巴裡的食物全數咽下去,把炒粉放回桌上,從頭給他們細緻講解這個“孽緣”的整個過程。
十分鐘後,李仰和範雅對視,面面相觑,支支吾吾。
林渝繪打開可樂,放到嘴邊準備喝下去前,掃一眼他們兩個,确認問:“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就吃飯了?”
“不對渝繪。”範雅伸手摟住她胳膊,可樂被吓得撒出幾滴落在她腿上,幸好今天是短裙,沒有沾染到布料上。
範雅伸手将它拭去,當做沒發生問:“你确定沒有删減什麼東西?比如遊斯淺跟施年森吵架的畫面?”
李仰湊近跟着點頭如搗蒜。
林渝繪一頭霧水,不以為然說:“沒有啊,他們應該吵架嗎?”
可樂再次湊近嘴角,林渝繪要仰頭喝的一刹那,李仰又喊:“等一下!你剛剛說你是坐施年森的車過來的?”
林渝繪嘴巴抿成一條線,放棄可樂将它放回桌子上,朝李仰肯定點頭。
李仰又跟範雅若有所思對視。
“遊斯淺跟施年森關系很不好嗎?”林渝繪問。
李仰轉頭盯着她,點頭,“按道理來說,是非常不好。”
林渝繪蹙眉,可整個下午她都察覺不到他們的火氣,反而是她跟遊斯淺比較不對付。
林渝繪:“為什麼?我能聽嗎?”
他們沉默幾秒鐘,範雅歎息道:“說呗,反正也不是外人,之後她也會和施年森打交道,有些東西能避開就避開。”
猶豫一番後,李仰眼神暗下去一半,喃喃說:“其實繪夢者樂隊原先不叫繪夢者,也不是四個人,是五個人。”
“施年森跟遊斯淺小學在同一所學校,都喜歡打架子鼓,唱歌,那會兒他就已經跟施年森說好了兩個人一起玩樂隊,我是在初中畢業的假期跟遊斯淺認識的。”他一邊說一邊轉頭,若有所思望向下方舞台。
林渝繪跟着看過去。
台上駐唱的歌手剛結束一首歌,工作人員從兩邊上來将後方的道具搬下去,騰出空間。
李仰繼續道:“後來我找來容野和趙昂,組起樂隊。但有一個問題,遊斯淺和施年森的位置撞了,真要玩起來就不能和原來那樣随便,必須分出清楚。”
“于是我們詢問了兩個人的意見,施年森主動說當主唱,所以問題迎刃而解,樂隊便開始磨合、試着寫歌。”
“高三遊斯淺哥哥受傷,他媽媽去照顧,遊斯淺也跟轉學。我們有空就在群裡聊,約定好高三暑假出樂隊第一首歌,正式讓樂隊出現在大衆視野。”
“但高考結束沒多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遊斯淺回到京北跟丢了魂一樣,沒日沒夜在排練室打架子鼓,兩耳不聞窗外事,跟瘋了一樣,連飯都是我們逼着他吃的。”
聽到這,林渝繪心頭一緊。
李仰似乎也看出端倪,刻意暫停掃了她一眼。
她低頭,拿起可樂猛喝一口,佯裝跟自己沒關系。
李仰當做不知道,輕哼一聲,看向下方舞台繼續說:“沒多久,樂隊群裡,施年森突然說他要出國,不玩樂隊了,那就意味着我們之前所做的詞曲以及新歌概念策劃等全部功虧一篑。”
說到這,李仰苦笑一番,“對正處于當時無限接近夢想的幾個小年輕來說,簡直暴擊,對本就不在狀态,還熬了幾個通宵磨詞曲的遊斯淺更是雙重打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遊斯淺生氣,他召集我們去排練室,拽着施年森衣領問他臨門一腳縮頭是什麼意思。”
“施年森說他不想當什麼主唱,他就喜歡打架子鼓,之所以選擇主唱的位置是因為知道遊斯淺的性子,知道遊斯淺肯定不會放棄打架子鼓,所以他委曲求全罷了,但後來他又不想委屈了,也不喜歡樂隊了。”
“遊斯淺給了施年森兩拳,罵他窩囊,說他慫。對罵中我們才知道那會兒施年森正被家裡逼迫學金融,大少爺嘛,以後要繼承家産的。而遊斯淺似乎也和家裡鬧了矛盾,所以現在想來,那會兒的遊斯淺其實面臨的是愛情友情家庭三重打擊。”
似乎是親眼見過,李仰說起時,眼裡帶着抱歉。
“兩個人當着我們的面打起來,一拳一拳,施年森說他最煩遊斯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麻煩勁兒,永遠以為自己可以赢,做什麼都不管後果。遊斯淺說他最讨厭施年森遇事永遠圓滑為主沒有一點少年氣概,猶猶豫豫,柔弱膽怯。”
“遊斯淺還說,樂隊四個人也能行,他一邊打鼓一邊唱歌更沒問題,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
說到這兒,李仰又掃了一眼林渝繪。他想,這一句話,那時候的遊斯淺或許是要對兩個人說的,如果他沒猜錯,那會兒林渝繪剛和遊斯淺分手。
林渝繪隻是看着李仰,她心疼遊斯淺的經曆,所以臉上對故事的期待感全數消散,跟着李仰的情緒低沉下去。
但對那句話沒有分毫動容,畢竟當初分手遊斯淺有錯在先,況且遊斯淺還莫名其妙跟她冷戰,怎麼想她也不該内疚。
李仰:“後來施年森走了,樂隊也沒再找人進來,遊斯淺就真當起了鼓手兼主唱。我們樂隊每次livehouse最後唱的那首成名曲其實是第二版,第一版已經很成熟了,錄音什麼的都弄好了,但裡面也有施年森。所以,他走了,遊斯淺又花一個月重新編曲作詞規劃,才有現在的模樣。”
“那天之後遊斯淺從未提起施年森,我們也默認這是樂隊的禁詞,今晚突然出現,還是跟遊斯淺一起來,所以比見到鬼還震驚。”
“其實也很好理解,對于感情,遊斯淺向來看得很重。”
最後一句林渝繪不敢苟同,遊斯淺或許注重兄弟情,所以跟施年森還能重歸于好。但在愛情裡,他是個渣男,她的耳朵是不會騙人的,遊斯淺親口說的。
林渝繪眼神逐漸失去焦點,有的人就是這樣,挺完美的,可惜,就是不合适談戀愛。
李仰長歎一聲,有一種翻篇的解脫說:“故事就是這樣,至于後來遊斯淺和施年森是怎樣重新聯系上的,你可以自己問問他。不過建議你過段時間再問,畢竟這會兒施年森剛剛出現,舊事重提不太合适。”
他盯着林渝繪,像是想從她眼底找到對遊斯淺是否餘情未了的蛛絲馬迹。
林渝繪轉走眼,佯裝無所謂說:“噢,我對遊斯淺的故事也不是很感興趣。”
拿起還有餘溫的炒粉,總快吃下了第二口。
“啊?”剛到嘴邊,又傳來範雅震驚的聲音。
她趕緊扒拉一大口,生怕又被拉着講故事。
範雅隻是望向舞台,朝李仰驚愕說:“他們要同台?”
林渝繪瞟一眼,工作人員正從左右兩邊往台上搬架子鼓。
左邊那台是反光絢麗的銀色,遊斯淺的,之前演出他打過。
右邊是冰冷的黑白色,施年森的,跟他整個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