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長安街道卻依舊車水馬龍,各大酒樓燈籠高高挂起,燈火璀璨将街道映得如同白日一般。
醉仙樓裡面外廳仍舊吆喝聲,喝酒聲不斷,内廳去煙波浩瀚,幽靜精緻如江南園林偏隅一方。
而雨軒房内幾人面色憨紅,手無力的搖晃着,傅筱憂還好,安靜的趴在桌子上。
王芷嫣和楊微傻呵呵的對笑着,米酒雖甜,但也最容易上頭,兩個人腳步虛浮的,對喝着枇露,聲音也激動。
王芷嫣豪邁的攬着楊微的肩膀,醉醺醺道:“楊微,今日嗯?我們喝的不醉不歸。”
楊微輕輕攬着王芷嫣的腰,和小雞兒似的點點頭,“好!”
楊微答完,剛把眼睛眯起,就被王芷嫣使大勁兒推到一邊,一睜開,人已經到了地上。
王芷嫣突然臉色一變,滿臉委屈,走路不穩但仍艱難走到楊微身邊,蹲下指着楊微的臉,憤憤道:“我爹憑什麼把我指婚給你,你又憑什麼能娶到我!!我不喜歡你,為什麼為了家事地位,就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王芷嫣低頭抽噎着,用力打着楊微的胸膛,宣洩着自己的不滿,“我爹圖你爹是殿前司,我才不圖呢,我才不嫁呢!”
壓抑已久的情緒借着一場大醉有了宣洩,将那不甘,不願……都呐喊了出來。
楊微最是貪杯,醉的厲害,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不管王芷嫣怎樣叫喚,趴在地上沒有回應一下。
王芷嫣氣不過,又打了楊微一下,後慢慢的也倒了下去,倒在楊微身上安靜的睡着了。
而身後的傅筱憂在聽到王芷嫣大喊時,就撐着桌子起來了,聽到了王芷嫣說她和楊微有婚配時,傅筱憂眼睛不可置信的一亮,酒再難消,也立馬醒了。
傅筱憂想開口問個明白,可眼見着王芷嫣撲騰一下,倒在了楊微身上睡着了。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傅筱憂轉身揉着眼睛看着旁邊始終清醒的葉鶴安,“葉公子,這是怎麼回事?現在什麼時辰了?”
葉鶴安遞了杯晾好的茶過去,沒有着急回應她,“先把茶喝了,潤潤嗓子。”
傅筱憂點頭接過,一股腦将茶飲盡,眼睛卻始終盯着葉鶴安,示意他接着回答。
葉鶴安勾唇抿笑,難得看到她如此心切,緩道:“我也之前才聽說,芷嫣家和楊微家訂了親,說是等他們念完書,就為他們籌備婚事。”
葉鶴安看見傅筱憂眼睛一睜,知道她震驚,連忙道:“但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因為芷嫣也從未和我說過這事,也可能是大人之間說笑罷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即使葉鶴安說此事可能不真,但是剛才王芷嫣傷心難過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傅筱憂對這件事有自己的考量,畢竟今日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芷嫣如此傷心委屈難過的樣子。
葉鶴安見傅筱憂低頭思索着,安靜的坐在身旁陪着她,溫和的望着他。
傅筱憂皺眉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些關聯的畫面閃爍在她的腦海。
芷嫣對楊微不耐煩的态度,平日裡的種種不對付,還有初見時裝的陌生……這不都顯示着這二人關系的不一般。
還有,事情的不簡單。
酒意仍舊萦繞,傅筱憂越想頭就越痛,她想出門透透氣,她擡起頭環視了一圈,尤其在葉鶴安身上停了一瞬,忽而撲哧笑出了聲。
她終于知道那些女子為何芳心暗許,奴婢香雲拉扯不斷。
就因為同是醉酒,他們爛醉如泥,東倒西歪,而葉鶴安一身清淨,端坐如許,清雅溫潤如煎茶品茗,他氣質太出塵,不沾染世俗,讓人一眼就能瞧見,讓人不自覺地靠近,等靠近了,才明白自己也是世俗,會是亵渎。
葉鶴安頭微微彎着,啞然不明白傅筱憂為什麼笑了。
傅筱憂唇角扯出一抹笑,掩飾的用手朝臉扇了一會兒風,“有點熱,我出去吹會兒風。”
她說罷就要出去,卻被葉鶴安開口叫住,“外面有些冷,會着涼的。”
傅筱憂無所謂擺擺,微微躬身作揖感謝他的關心,還是出門去了。
**
一陣涼風拂起傅筱憂的額間的碎發,她将手搭在回廊的欄杆上,惬意的閉起眼睛。
她有時覺得這是一場夢,怎麼一眨眼,她就從豫章不知名的小鎮,來到了繁華喧鬧的長安。
她睜開迷離朦胧的眼睛,失神的不知望向何處,望了許久,眼神才怅然若失的收回來。
原來以為的孤身一人,到現在身後站了許多人,傅筱憂用手抱緊了自己,她有些不知道,有些不敢想,以後究竟是怎樣。
她會不會又變回了一個人,她習慣了耳旁的熱鬧,有些不想走了……
低頭間,傅筱憂的肩頭突然一重,一股青松冷香籠罩着她,疑惑一摸,摸到了觸手的溫軟毛絨,擡頭見眼睛猝不及防闖進了葉鶴安溫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