龇牙咧嘴從雪堆裡爬起,傷口處又傳來一陣拉扯般的疼痛,白惜時兀自緩了一下,不過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待稍稍平複,她便開始尋找滕烈。
很快,就在幾步之遙,白惜時發現滕烈正整個身子朝下倒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全然沒有動靜。
他本身就重傷在身,千萬别給摔死了。
想到這,白惜時有些後怕,小跑着過去,蹲下身費力将人扒拉了出來。
還好還好,還活着,人都沒暈,眼珠子還會動。
滕烈似乎一路已經給白惜時磨的沒了脾氣,平日裡那麼冷肅的一個人,眼下也隻無聲望着白惜時,眼睛裡有無可奈何,有欲言又止,最後混雜在一起,什麼都沒說,任由白惜時的兩隻手将雪花和殘枝敗葉從他頭上拍落。
兩個人收拾收拾,繼續趕路,一個在前頭拉,一個躺于木闆之上,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起先白惜時還能與滕烈聊聊天,擔憂他睡死過去,可逐漸的,她的步伐越來越緩慢,到了後來,為節省體力,連話也越發少了。
太陽快要落山之際,滕烈在又一次昏睡中醒來,渾身已然凍僵,連整張臉都發麻發木,然而當目光觸及雪地裡那一串突兀的紅,循着那痕迹一滴一滴向前望去,瞳孔陡然一縮,像是被刺中了一般。
“白惜時!”他用自己最大的氣力去喚前頭之人。
“嗯?”那人在漫天風雪中回頭,蒼白着一張沒有血色的臉,望了過來。
“你在流血。”他受傷了,什麼時候?
白惜時應聲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小腹上的傷口已經染紅了衣衫,因為一直用力,血止不住了,滴落在雪地裡。
可能是因為太過疲累,方才隻顧着憑借着本能和慣性往前走,她竟然沒有發現。
如果再這般用力流血下去的話……可能,連她自己都堅持不下去了。
難道還是到了,要做取舍的時候?
白惜時在風雪中獨自靜立了一會,衣擺獵獵作響,血珠無聲滴落,在她的身前,逐漸彙聚成了小小的一灘。
盯着那灘鮮紅,白惜時怔愣了一會,繼而重新擡起頭,面上帶着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愧色,“滕烈,對不起。”
這一句話,男子和她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但男子卻笑了,第一次對着白惜時笑,然後擺了下頭,“沒有對不起……我要,謝謝你。”
謝謝你盡力了,陪我走完最後這一程。
可真的到了要告别的時刻,望着這樣虛弱的滕烈,白惜時卻怎麼也邁不動腿,将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丢下,她還是做不到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果斷決絕。
她也是人,也有救困恻隐之心。
或許,能否在附近再找到一處躲避風雪的地方,休息一晚上再看看?
也許到時候傷口的血便會又止住了。
白惜時找着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
然而就在她四處張望,尋找栖身地之際,這時候,在那紛紛揚揚的黃昏中,前頭隐約出現了一隊剛點燃的火把,忽明忽暗,朝二人的方向移動過來。
“快走!”滕烈這時候亦也有所察覺,在後頭急急催促。
不知是敵是友,白惜時神色一凜,沒顧滕烈反對,費力将二人移動到一棵大樹後,然後下意識擋在男子之前,握緊了手腕上的箭弩。
當那行人越走越近,白惜時咬緊牙關、死盯前頭一動不動,随時準備聚力一擊,然而直到火把的亮光照清打頭之人的面容
——元盛。
“廠督!”她聽見男子一聲高呼。
随後隊伍裡爆發了一陣驚喜的騷動,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向他們奔來。
為什麼……她好像還在跑得最快的幾人中,看到了解衍?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中,白惜時此刻才渾身一松,費力積蓄起來的力量在這一瞬消散殆盡,然後,她就那麼直直跪坐了下去,慢悠悠躺進了雪地之中。
她就說她命大吧,連滕烈都能跟着自己沾沾福氣。
白惜時倒在一片白茫茫裡,不無感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