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釋定國公兵權之事為絕密,千闵、元盛乃至留守的錦衣衛均不知情,自然也不曉得其中利害。
若是定國公果真提前感知皇帝意圖,起兵謀反,待他沖破城門的那一刻,大魏的天可能就要變了。
即便最後守得住,又不知要犧牲掉多少性命。
白惜時于長長的宮道中疾行,最後甚至跑了起來,待他禀完此事,皇帝果然面色凝重,大手一揮,命白惜時速去。
繼而皇帝又急召兵部及京衛大營的幾位重要将領入宮,應是提前謀劃布防之事。
策馬疾馳出城,白惜時輕裝簡行,隻帶着千闵、元盛幾個屬下以最快的速度往西南方向行去,日夜兼程了幾日之後,在行至朝霧山時,隐隐發現地上有血迹,而順着那血迹再往前,便是淩亂繁雜的腳步,以及散落在地的箭矢、兵器。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待幾人于一棵枯樹下見到一個錦衣衛的屍體,白惜時心下一沉,立即轉頭吩咐千闵。
“帶着剩下的幾個人速速返程,千闵回京進宮,其餘的,定國公路過的關卡一處留一人,若是見到定國公時沒有咱家同行,通知關卡守備絕對不予以放行……必要時,按逆黨處置。”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塊禦賜令牌交給千闵,加之“逆黨”二字一出口,衆人均知事态嚴重。
千闵看着令牌蹙眉,“廠督不與我們一同回去?”
“我和元盛留下。”
“廠督……”
千闵還想再說什麼,白惜時打斷,“此事不容耽擱!”
聽罷,千闵低頭接過令牌,未再多問多言,與其餘幾人翻身上馬便疾速回奔。
待到山林間隻剩自己與元盛二人,白惜時仔細觀察了一遍周遭地形,沿着血迹放輕腳步,“再到上頭去看看。”
元盛:“是。”
白惜時選擇留下,亦是通過深思熟慮,雖種種迹象表明不大對勁,但尚未完全确認定國公謀反之事,他不能以此便武斷定下罪名。
可若是等到真正确認,恐怕他們幾人也早就被定國公發現,難有機會再返程報信。
因而讓千闵一行先回去,提醒城池關卡有所準備,自己再與元盛繼續查探,算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山路不好騎行,白惜時與元盛幹脆将馬拴在一塊隐蔽之處,徒步而上,待走到半山腰,隐約聽見前頭有追趕之聲,二人對視一眼,迅速躍起,先後登至了兩棵大樹之上。
眼下情況未明,還是不要暴露為妙。
待到腳步聲靠近,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踉跄奔于林間,後頭四、五個官兵窮追不舍,叫嚣聲不斷,正在一點點拉近與前頭男子的距離。
可即便那人血迹沾滿衣袍,白惜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身上的飛魚服。
被追殺的,是錦衣衛。
且那人受傷頗重,看起來已似強弩之末,眼見就快被追上,後頭追兵提起長劍便要飛身向前,而恰在此時,白惜時也看清了正在奔逃之人的臉
——蔣寅!
對準目标,腕上的臂弩破空而出,追殺之人的利刃尚未刺入蔣寅的後背,倏然定在了半空中,繼而那人低頭看了眼左胸憑空多出的一個血洞,大睜着雙眼,應聲倒下。
其餘幾人,也被藏于樹端的白惜時、元盛迅速解決。
此刻蔣寅仍在拼命奔于林間,對身後之事根本無暇顧及,待看到後頭二人倏然追來攔住去路,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拔刀相向。
“蔣寅。”元盛開口叫他。
聽見略微熟悉的嗓音,男子這才定睛看向二人的臉,驚愕地發現竟是東廠之人。
“廠督!”他高呼一聲。
白惜時:“怎麼回事?”
“定國公反,定國公反!”
蔣寅驚魂未定,眼下隻顧重複這四個字,生怕沒有機會再将這消息送出去。
他是滕烈帶領所有兄弟拼死将他護送出來的,為的就是讓将定國公謀反的消息能夠傳回京師。
本來之前一路都很太平順利,未有異動。直到幾日前的夜裡,一群山匪突然冒了出來洗劫附近山村。滕烈、蔣寅他們見到動亂,為救無辜百姓便與官兵合力圍剿山匪,不料待到了村中,那些山匪卻與官兵們一道,反将錦衣衛團團圍住。
原來他們早有合謀,竟利用無辜百姓設下圈套。
繼而,兩方聯合對錦衣衛和村民開啟了瘋狂屠殺。
但此事說來話長,眼下并不是道明前因後果的時候,白惜時、元盛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沒有追問,托起他的胳膊就要帶蔣寅快速離開。
白惜時:“走,回京。”
然而蔣寅一聽要走,突然急急止住向前的步伐。
“指揮使,指揮使還在裡面!”
蔣寅像是看到希望,死命攥住白惜時的衣袍,攥到指節和青筋都爆凸了出來,“廠督,指揮使可能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