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仲儀放任自己脆弱了一會，他回想過去在蘇晚甯面前好像都是強大的。

現在哭哭啼啼的好像有點丢人，他默默的想，但他又實在忍不住。

蘇晚甯手臂沒什麼力氣，便撓了撓他的手心，輕聲唱起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你還有空開玩笑。”顧仲儀被她逗笑了，因為突然笑出來還冒了個鼻涕泡，但他戴着口罩，鼻涕泡被悶在口罩裡很難受。

“我的氣泡音好聽嗎？”蘇晚甯問他，她現在說話全靠氣音，顧仲儀如果不湊近一點可能都聽不到她的聲音。

顧仲儀抽了張紙擦幹淨露出來的眼睛，“你哪裡學的？是不是還偷偷看手機了？”

“我現在怎麼看手機，”蘇晚甯攤開手，示意自己連手都沒法舉起來，“是這裡管床的妹妹，跟我開玩笑的時候說的。”

“看樣子你在這裡過得還挺滋潤的。”

“嗯，我都不想走了。”

顧仲儀要捂住她的嘴，也隻能隔着呼吸罩：“快呸呸呸，不吉利。”

“呸呸。”

顧仲儀想和她多聊幾句，探視的時間到了，管床護士進來趕人：“時間到了，請家屬馬上離開，請家屬馬上離開。”

“我得走了，”顧仲儀攥着她的手，“明天我就不來了，嶽父嶽母也想來看你。”

“嗯，你一個人也别太累了，醫生都說我會很快恢複的，别擔心我。”

顧仲儀決口不提自己做了多少事情，他用最好的姿态出現在她面前，但蘇晚甯在他沒有施過粉的臉上看到了他眼下的烏青，和他早上走得太急沒有刮幹淨的下巴。

他一直是個很注意自己儀表的人，一定是為她操了很多心太疲憊了才會這樣。

蘇晚甯不想再給他壓力，也就沒有多問。

“真走了？”

“快走，不然護士妹妹要生氣了。”

顧仲儀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重症室。

下一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想來探視蘇晚甯的人都快排成隊了。

有時候顧仲儀很想能有超能力，能把人變小的超能力，這樣可以把蘇晚甯藏起來揣口袋裡，但他知道世界上沒有超能力。

轉念一想她都能重生穿到陌生的世界，顧仲儀對超能力又有希望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蘇晚甯每天都能見到不同的人，每個人臉上帶着或悲或喜的表情，悲的人替她在醫院受罪而傷心，喜的人為她手術成功醒過來而喜。

他們雖然出發點不同，但是殊途同歸，都在為她考慮。

蘇晚甯躺着沒事做的時候就會想，前世她死了之後會有多少人真心為她傷心，又會有多少人慶幸她死得早。

醫院是個很容易見到人情冷暖的地方，蘇晚甯在醫院的幾天裡，看到了本來是家屬探視又為了一點瑣事吵起來的，有直接進重症室來厮打病人的，也有在病床前長跪不起的。

而來看她的人裡，每一個對她都是擔憂和關切，連顧偉正也是。

一周之後，蘇晚甯轉進了普通病房。

剛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她的病房裡擠滿了來看她的人。

蘇晚甯恢複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樣氣若遊絲：“你們都來了？”

顧仲琦環視一圈，點點頭道：“确實都在。”

她在ICU的時候，光是家人就已經占滿了探視的名額，像顧仲琦和顧元齊都沒排上。

蘇晚甯不在的第一周，顧仲琦就發現問鼎缺了她是真的不行，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她。

顧偉正是來探視的最後一個，顧仲琦央求她爸：“爸爸，讓我去探視吧，我有很多問題要問嫂子。”

“你去打擾她做什麼？人家因為工作都那樣了，你去醫院探視還要問她工作上的事？”顧偉正指指顧仲琦的腦子，“你讀研都讀什麼了？”

“爸，那你去也不合适吧？”，顧仲琦理直氣壯地挺直，“你們一個公公，一個兒媳，見了面能有什麼話說？”

顧仲琦身體晃了晃，她覺得自己比她爸更勝一籌：“還不如我去，我們已經親如姐妹，肯定能有很多話要說，比你過去和她幹瞪眼強。”

顧偉正拿起手上的報紙卷成卷，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三下：“你這腦瓜子，該正正思想了！我能有什麼尴尬的，人家說女婿是半子，兒媳也是半女。我要不去，外頭又該傳我們顧家上下不合了。”

“你也就坐個十分鐘，探視能有半小時呢，我去肯定比你浪費一次探視的機會要強。”顧仲琦不肯退讓。

顧偉正将顧仲琦打發了：“仲儀說她明天就轉到普通病房了，你等明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