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兩人再度出發。
石浦縣城門已經被升雲軍重兵把守,城中隻能出不能進,宋朝月她們的馬車一到城門口便被攔下,勒令返回。
宋朝月看了鬼娘子一眼,隻見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入城文書,那守城士兵看過後,又傳閱其他人,幾個人都仔細檢查過,确認無疑,這才将馬車放行。
馬車在一個小房子面前停下,鬼娘子先下馬車,接着喚宋朝月下來。
屋内有些蒙塵,鬼娘子同宋朝月一道打掃出一間屋子,共同宿在了裡面。
對于方才鬼娘子拿出來的入城文書,宋朝月一直好奇,打掃完歇下後才問鬼娘子這文書的來曆。
鬼娘子看了一眼宋朝月,沒說話。
宋朝月便也明白了,這是個秘密,便不再多問。
“我要出門一趟,一炷香時間便回。”
一炷香後,鬼娘子果真準時回來,手中的籃子裡還提了一袋米和一些菜。
她将米菜放到北邊人家家家戶戶都有的地窖裡,然後問宋朝月:“會做飯嗎?”
宋朝月點點頭。
她便又說:“我出去一趟打探消息,晚膳時回來,你記得做飯。”
宋朝月應了聲好,随後便見鬼娘子如一陣風般掠出了院門,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石浦縣較之涼城更靠北,此時才過立冬沒幾天,石浦縣的天氣卻已經像笙歌的數九寒冬那般,寒風吹過便像刀子一般刮着人的皮膚。
這般的天氣,孟祈就被困在水牢之中。
但或許是那些人真的害怕孟祈被輕易被凍死在牢中。
他們每日将孟祈丢進水牢中兩個時辰,然後又撈出來,給一身幹的衣服換上,第二日,又按時丢進水牢内,兩個時辰後又撈出來。
如此往複,孟祈已經被折磨了近十日。
他的臉蒼白的不像話,滿手都是凍瘡,爛得都快見了骨頭,身體的每一處都因浸泡在冰水中沒日沒夜的刺痛。
在這沒有火盆,沒有一點兒溫度的地牢之中,孟祈就這般蜷在角落裡,企圖攢起身體裡的一點兒熱量。
他已經快十天沒有見光,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不時有士兵給他丢幾個冷硬的饅頭,那便是他接下來這幾天的吃食。
“喲,幾天不見,怎麼成這個鬼樣了。”
一聽見這聲音,他就知道鐘正那個三兒子又來了。此人性情乖戾,聽聞孟祈是害了其表兄褚臨被困府中之人,對孟祈生出了無盡的敵意。
被鐘正下令關入牢中這麼些日子,除了送冷饅頭的士兵,孟祈唯一能見到的人,便是這位鐘承望了。
他來,不過就是想羞辱自己罷了。
孟祈聞聲,合眼蜷在牆角,不願搭理他。
鐘承望叫人打開牢門,蹲到了孟祈身邊,用手狠狠地按着孟祈身上之前被鞭責而潰爛的傷口。
這一按,幾乎快叫孟祈疼暈過去,他死死咬着牙,竭力控制住要殺了他的沖動。
“奇怪,你這人是不會痛嗎?”說着,鐘承望又使勁兒按了按。
折磨了孟祈半晌,見他還是同以前一般毫無反應。鐘承望又自覺無趣地走了出去,離牢門遠些了,他問身邊的副将,“父帥到底何時才讓孟祈去死,見他那副死都不服氣的樣子,我就恨得牙癢癢。”
旁邊那位副将勸說鐘承望再等等,應該就快了。
這時,一個士兵從他二人身邊弓腰低頭走了過去。
鐘承望看了眼那士兵手中拿着的冷饅頭,又從其手中拿出了兩個,扔到了地上,這下,那士兵手裡便隻剩下了一個饅頭。
“隻吃一個,便夠了。”他對着那士兵說完,揚長而去。
士兵拿着僅剩的一個饅頭經過層層牢門,到了最裡面。
孟祈被鐘承望按動的傷疼得厲害,他額間發着冷汗,便又見一人走了過來。
不過近日送饅頭這人好像換人了,身形較之前那個大不相同。
士兵蹲在地上,将饅頭放到牢門邊的碗裡,“吃飯了。”
這是一個女聲,聽到後孟祈瞬間精神了起來。
“你是誰?”
“萬鬼樓鬼娘子。”
孟祈忍着痛挪到了牢門邊,問鬼娘子外面如何了。
鬼娘子盡數回答了她,孟祈這才安下心來,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計劃在推進。
鬼娘子低頭,見孟祈手上的發爛的凍瘡,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宋朝月所贈的那盒凍瘡膏,遂将其遞給了孟祈。
孟祈接過,便聽鬼娘子說:“這是宋朝月給我的凍瘡膏,看起比我更嚴重些,便給你吧。”
她說完,便起身要走。
走出三四步,果不出鬼娘子所料,孟祈喊住了她,“你怎麼有宋朝月給的凍瘡膏?”
鬼娘子笑笑,“因為啊……”
她話還未說完便走了出去,嘴角終于有了發自内心的笑。這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覺得身邊有了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