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雲方含在口中的酒在聽到孟祈這話時盡數噴出,在空中灑出了一場‘酒雨’。
他用怪異的眼神盯着孟祈,還偷偷往後挪了兩步,這才問道:“師兄你不會中邪了吧?”
直到受到孟祈那熟悉的眼刀子,雲方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沒中邪。
他嘴裡嚼着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盤花生米,問孟祈:“師兄為何會這般問?”
孟祈用指甲摳一下酒瓶身,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了,隻淡淡說了句無事。
他單手撐地站了起來,掀開沉重的帳篷簾子,狂風一下将他高束的馬尾吹起,身體裡好不容易積攢起的熱氣都被着涼風給吹跑。
雲方覺得師兄今日很不對勁,追上來同他說話,“哎,那宋小姐如今怎樣了?”
“你問這做什麼?”
“沒有啊,我就是見師兄挺關心宋小姐的,所以也想問問。”
“在涼城,挺好的。”
雲方看着孟祈不斷的嘴不斷張合,眼裡卻溢滿的愁思,他拍了拍孟祈的肩膀,安慰他說:“師兄,雖然是宋小姐從前是嫁過孟舒安,可你既然喜歡她,又何故顧及這世俗的流言蜚語呢。”
“你以為,我是害怕流言蜚語嗎?”孟祈轉身,左臉藏于黑暗中,右臉被帳篷内的油燈照亮。
“那……師兄在擔心什麼?”
我在擔心,她會如同上一世一般殺了我,那時,我必會承受不起。這句心裡話雲方無從得知,他隻以為師兄是礙于世俗不敢與宋朝月相近。
殊不知,他這師兄,已是重活一世之人。
對于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他都早有提防,隻是今世,卻多了宋朝月這一個變數。
這個變數不是因宋朝月,卻反倒是因他而起。
他,又如何能怨。
立冬,涼城分外準時地迎來了第一場雪,雪粒簌簌落下,地上便奢侈地灑滿了鹽。
華清如期而至,而與她一道來的,還有她的母親華靜元。
天寒路凍,兩人的馬車自笙歌而來多花費了近一半的時間。
穿着厚底棉鞋踩在雪地之中,雪粒子被壓得嘎吱作響。
知道華家母女要來,宋朝月早早便在家門前等她們。遠遠地瞧見熟悉的馬車,宋朝月将一隻手從暖手抄中拿出來,朝華家母女揮手。
馬車停下,華清先從後面的馬車内走下來,華靜元由身邊的侍婢攙扶着,緩緩而下。
她捂着嘴咳嗽兩聲,應當是來時因天冷感染了風寒。
宋朝月趕緊叫兩人進了屋中,給她們一人端上了一碗早已準備好的驅寒除濕的姜湯。
華靜元喝下後,急促的咳嗽聲也稍有緩解。
她看着宋朝月,露出欣慰的笑,“朝月,你有心了 。”
“家主待我如親人,我待家主自然也得待我母親般盡心。”
華靜元被哄得心花怒放,像相熟的長輩一般輕輕敲了宋朝月的頭,嗔怪宋朝月的這嘴太甜。
一時間,堂内三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華靜元染了風寒,随意同兩個小輩說了兩句後,見了醫士,開了幾副藥。喝完藥後,便沉沉睡去。
宋朝月拉着華清,在屋内說着小話。
“我本以為隻有你來,怎的家主也來了?”
華清無奈地扶額,母親一向是個說一不二的,她說要來,那便就一定是要來的。
吳平是從前跟着外祖的老人,她想親自前來處理這事兒。
宋朝月前段時間終于抓到了吳平的把柄,她發現吳平将大量的銀錢送往南邊,如今已經被宋朝月派人截下。
她還抓住了替吳平平賬的那個老賬房先生,這幾年的虧空越來越大,賬本上還絲毫未顯,這位賬房先生的本事,可見一斑。
“吳平可有說他為何會這般做?”
宋朝月手裡捧着一個湯婆子,搖搖頭。
吳平什麼都不肯說,甚至還将罪責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叫宋朝月不要怪罪那位賬房先生還有那幾個幫他偷運錢财的夥計。
華清苦悶地吐了一口長氣,“熙熙攘攘皆為利往,人的貪欲啊,永無窮盡。”
照理說吳平全權華家在蒼州的生意,華家每年給他的銀錢少說夠他全家衣食無憂了,可他為何還要這般做。
待到下午,華靜元醒後,便問了吳平所在。
吳平和他幾個一道挪用華家近千萬銀錢的手下人一道被宋朝月遣人關在了城中一處小宅院。
華家傳消息說要等立冬那日由她們解決,宋朝月也不好越俎代庖,即未将他們送官,也未曾苛待他們,每日供着暖、供着飯,一切隻待華家人來親自前來。
華清本來也來跟着母親前去,誰料被她拒絕。
這般她隻能約上宋朝月于這涼城中閑逛。
然這風雪實在太大,兩人在這城中轉悠了一會兒後便鑽進了一家酒樓中,大快朵頤。
因着宋朝月不便在外露臉,兩人入了一個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