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詠事情從頭到尾同益陽公主說了一遍,從頭到尾語氣平緩,不帶有絲毫的情緒。
反倒是益陽公主,咬緊了牙關,因生氣而皺起了平日裡分外注意的眼角紋。
“他果然還是恨舒安。”
花詠默默聽着,自小長在深宮中,後又陪着益陽公主嫁來國公府助她操持這一家之事,什麼時候該幹什麼,她心裡跟明鏡一樣。
譬如此時,她就應該靜靜聽着,公主要做什麼,遂了她的意便是。
“你去尋國公爺,說我有事找他。”
孟國公一回府便得知了此事,他不用想都知道,妻子定會着人來尋他。
于是他還未來得及歇一歇腳,徑直去了益陽公主房中。
“益陽,我回來了。”他先敲了敲門。
“進。”
孟晉年一進屋,他便見益陽公主的臉色極為不好,便知她要發難。
“今日之事,你需得給我一個交代。”
“益陽,兒媳既然無事……”
“無事,怎麼才能算無事。我去看了,那孩子臉如今都還慘白慘白的。孟祈雖然是在執行公務,卻能置自己弟媳的性命于不顧,若不是被褚臨接住,而今不是死就是殘,他如此做,就是想打我的臉,報複我!”
益陽公主愈發激動,孟國公想上去抱抱她讓其消氣,誰料得來的是一個不留情的耳光。
“孟晉年,我告訴你,要是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别怪我以後翻臉。這些年我已經給足了你臉面,别逼我。”
孟晉年一言不發灰溜溜地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屋子裡,将桌上的茶具一掃,摔了一地。
這麼些年來,孟國公和益陽公主伉俪情深,被傳為佳話,可也隻有家中親近之人知道,兩人已分房而睡多年,夫妻感情也遠不如外人所說的那般好,甚至是……很差。
這天孟國公徹夜未眠,等到天亮,他都沒有等來孟祈回府的消息。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孟祈都沒有回過家,他也隐約聽說是最近升雲案有了新消息,朝中同僚對于此事也是議論紛紛。
主管升雲案的廣聞司自然是忙,在八天後,終是見孟祈回了一趟家。
他進屋裡洗去一身髒污,頭發都還濕着,就聽見孟梁說孟晉年找他。
起初孟祈有些疑惑,他與孟晉年一向說不了幾句話,雙方找彼此之事更是少之又少,這今日卻突然要找他,不知道又要說些什麼。
他不急,等到頭發都幹透了,換了一身衣服才去到了孟晉年的書房。
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孟祈進去時便見孟晉年閉目靠在椅背上,聽見動靜,那眼睛唰一下睜開。
“坐。”
“不坐了,有什麼事快說。”
孟祈對待孟晉年一向是這個态度,若無事,他甚至不願意同孟晉年多說一句話。
“前些日子在繁竹居的事兒……家裡都知道了,益陽很生氣,你看……”
他欲言又止,說着說着還瞥一眼孟祈的臉色。
孟祈不屑地冷哼一聲,“怎麼,是要我向你們一家賠禮道歉是嗎?”
“也不能這麼說,咱們是一家人。”
“你們拿我當過一家人?”他用最平靜的話說出了最殘酷的事實,這個家,沒人把他當家人關心,在外面是死是活,連問都不問一句。
沒到喝完一杯茶的功夫,孟祈便起身離開,至于身後那人有多無奈,他也根本不想去管。
孟梁等在孟祈的院子裡,見其臉色鐵青,便知其又與國公爺鬧了矛盾。
他嘴笨,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小心翼翼陪在旁側。
“孟梁,你下去,我一個人坐會兒。”
院子裡隻剩下了孟祈一個人,他坐在院裡的這棵槐樹下。這棵樹是他到孟府時哭鬧着要人栽下的,如今他也已二十二歲,這樹,也在孟家長了十四年了。
他閉目養神,可那眉頭卻仍皺着。周遭的一切是那麼安靜,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而這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什麼别的東西。
他聽見有什麼東西到了牆角,還有硬物摩擦牆壁發出的簌簌聲。
沒一會兒,他瞧見一隻手搭過院牆伸了出來,手中還拿着一個小小的方盒子。
啪叽一聲,那方盒子砸進了微微濕潤的泥土裡。
孟祈大步上前,攀上牆用左手鉗住了那截細細的手腕,“誰?”
陡然聽到聲音,又被人給逮住,院外那人被吓了一跳,驚慌失措間踩在凳子上的腳便踏空了,搖搖晃晃地向後倒去。
孟祈的左肩本就有傷,隻有一隻手能使得上力,猛地被這麼一拖,整個人也往外跌去。
兩人摔進了院牆旁的花壇裡,未免壓在那人身上,孟祈用單手撐起了身體,臉色實在算不上太好,他的下颚因用力而緊繃,“宋朝月,你這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