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風并不回答,目光射到嶽不群臉上,道:“嶽師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這裡許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賣朋友,你卻怎麼說?”
劉明月側眼看過去,“君子劍”嶽不群一身青衫,輕袍緩帶,右手搖着折扇,神情甚是潇灑,隻聽得他娓娓說道,“劉賢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輩武林中人自然是為朋友兩脅插刀。但魔教中那姓曲的,顯然是笑裡藏刀,設法來投你所好,那是最最陰毒的敵人。這種人倘若也算是朋友,豈不是污辱了‘朋友’二字?古人大義滅親,親尚可滅,何況這種算不得朋友的大魔頭?”
群雄聽他侃侃而談,都紛紛喝起彩來,說道:“嶽先生這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對朋友自然要講義氣,對敵人卻是除惡務盡,哪有甚麼義氣好講?”
劉正風歎了口氣,苦笑道:“在下與曲大哥結交之初,便料到會有今日之事。因此今日金盆洗手,便是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劉某從此退出武林,再也不與聞江湖上的恩怨仇殺,隻盼置身事外,免受牽連。”
費彬厲聲道,“你要置身事外,那姓曲的魔頭卻又如何不置身事外?”
劉正風微微一笑道,“曲大哥早已當着我的面立下重誓,今後不論魔教和白道如何争鬥,他一定置身事外,決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曲大哥今日早晨還派人來跟我說,華山派弟子令狐沖為人所傷,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給救活了的。”
華山派的嶽靈珊忍不住問道:“劉師叔,我大師哥在哪裡?姓曲的真的救了他性命麼?”
費彬冷笑道:“那有甚麼奇怪?魔教中人能千方百計的來拉攏你,自然也會千方百計的去拉攏華山派弟子。說不定令狐沖也會由此感激,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咱們五嶽劍派之中,又多一個叛徒了。”轉頭向嶽不群道:“嶽師兄,小弟這話隻是打個比方,請勿見怪。”嶽不群微微一笑,說道:“不怪!”
劉正風雙眉一皺,昂然說道:“費師兄,劉某結交朋友,乃是私事,旁人卻也管不着。劉正風不敢欺師滅祖,背叛衡山派本門,‘叛徒’二字,實不敢當,原路奉還。”
費彬冷笑道:“如此說來,劉師兄是決計不肯殺那大魔頭曲洋了?”
劉正風慨然道:“左盟主若有号令,費師兄不妨就此動手,殺了劉某的全家!”
費彬哼聲道:“你也不須有恃無恐,隻道天下的英雄好漢在你家作客,我五嶽劍派便有所顧忌,不能清理門戶。”說着高高舉起五色令旗,喊道:“劉正風聽着:左盟主有令,你若不應允在一個月内殺了曲洋,五嶽劍派隻好立時清理門戶,斬草除根,決不容情。你再想想罷!”
劉正風慘然一笑,道:“劉某結交朋友,貴在肝膽相照,豈能殺害朋友,以求自保?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要動手便即動手,又等何時?”
費彬将令旗一展,朗聲道:“泰山派天門師兄,華山派嶽師兄,恒山派定逸師太,衡山派諸位師兄師侄,左盟主有言:魔教和我五嶽劍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劉正風結交匪人,凡我五嶽同門,出手共誅之。接令者請站到左首。”
天門道人率先走到左首,泰山派衆弟子都跟了過去。嶽不群起身再勸劉正風無果,也走到了天門道人身側,勞德諾、嶽靈珊、陸大有等也都随着過去。定逸師太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緩緩走到嶽不群之側,座下弟子也都跟了過去。
大廳中靜了片刻,一名年輕漢子說道:“劉師伯,弟子們得罪了。”便有三十餘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恒山派群尼身側,這些都是劉正風的師侄輩。
劉正風的大弟子向大年,見此顧不得身後有刀在威脅,當下朗聲道:“我等受師門重恩,義不相負,劉門弟子,願和恩師同生共死。”
劉正風熱淚盈眶,道:“好,好,大年!師父自己結交朋友,和你們可沒幹系。你們都站過去罷。”
米為義刷的一聲,拔出長劍,說道:“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哪一個要害我恩師,先殺了姓米的。”說着便在劉正風身前一站,擋住了他。
丁勉左手一揚,嗤的一聲輕響,一絲銀光電射而出。劉明月見狀,右手使了個巧勁,适時扔出一柄折扇,隻見那折扇在空中一轉,那薄薄的扇面竟将銀針反彈回去,丁勉心下一慌,正想躲開,卻不知怎麼的,渾身動彈不得,那反彈回來的銀針竟正中胸口,丁勉“啊呀”大叫一聲,倒地身亡。
費彬猛地一驚,抱過師兄的屍體,四處張望,厲聲喝道,“師兄!何方宵小,竟敢傷我嵩山弟子?!”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劉正風,“你果然與魔教勾結?!”
正在此時,衆人隻覺得一陣清風吹過,一道綠影閃過,便聽得一連串的叮當響,分明是刀劍落地的聲音。仔細看去,卻發現先前用刀劍威脅着劉門弟子的嵩山弟子全都緊捂着手腕,刀劍落地,劉門弟子被一根玉帶卷到了劉正風身後。大廳之中,一個綠衣少女婷婷玉立,長劍微微斜着,劍尖帶着血。
大廳之中一陣靜默。眼力高的看得更加分明,方才那一道身影分明隻用了一劍,便解了七八人的兵器,七八人手腕處竟能同時被刺,一劍之威,竟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