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柳明月在易長風懷中醒來的時候,一時間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前世今生,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面貌雖是變了,那熟悉的眉眼之間還能感覺到自己熟悉的味道。
柳明月忍不住撫上了易長風的劍眉,如山峰聚起,如翰墨畫成,閉着眼也仿佛能看見那對眸子裡閃爍的星光。柳明月微微一笑,正待收拾起身,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了回去。
易長風把頭埋進柳明月頸窩,聲音還帶着早起時的鼻音,沙沙地有種朦胧的好聽,“真好!明月你在!”
柳明月聽得心底一軟,低頭靜靜地回抱住他,柔聲道,“嗯,我在。長風,不管我在或者不在,以後你都要好好的過,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豈不聞,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易長風哼哼道,“我就想天天見到你,我偏要朝朝暮暮。一萬年太久,隻争朝夕。”
“朝夕相處,隻要你不厭倦就行!”
“又胡說!我什麼時候厭過你?”
柳明月笑道,“好吧,我錯了,相公!可是你若再不起來,你母親就要厭我了!”
易長風神秘地一笑,說道,“不會的,娘子你且看着。”
果然,到了兩人向易家父母、兄嫂敬茶的時候,易家人全都對柳明月十分和氣。易母更是十分歡喜,直接從頭上摘下一支碧玉簪,當下送給了柳明月,還道這是她出嫁時母親送給她的,隻希望夫妻二人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這支碧玉簪雪亮剔透,細膩圓融,色澤純淨,湖水綠中帶着一種古樸的溫柔,顯然并非凡品。柳明月忙道,“謝謝母親!”易母慈愛地看着她,“喜歡就好!有什麼需要盡管跟家嫂說!”易家大嫂也不嫉妒,易母早将易家祖傳的祖母綠寶石傳給了她,這次給出的是易母的嫁妝。易家家風和諧,大家歡聚一堂用了餐,就各回各處,各忙各的去了!
回到院子,柳明月笑問易長風,“你又做了什麼?怎麼感覺你家人奇奇怪怪的?你母親眼裡都是光,簡直把我當親閨女了!”
易長風笑道,“哪有什麼奇怪的,娘子你本來就讨人喜歡呀!”
柳明月揪着易長風,“快說!要說你母親喜歡我是因為愛屋及烏,你大嫂為什麼也那麼慈愛的看着我,還透着一股子憐惜的感覺?”
易長風佯裝求饒,笑着說了來龍去脈。卻原來易長風早已給家中來信,說去延州的路上遭遇截殺,傷了根子,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了!易家兩老心急如焚,回來就給求官家賜了禦醫。禦醫一看,這受傷的地方确實驚險,不利子嗣。易家兩老如遭雷擊,相看媳婦也相看不下去了。相熟的好人家不能害了别人,不好的人家也不能委屈自家孩子。左右為難之時,又收到了易長風的信,說被青衣女俠仗義相救,一見鐘情之下竟然以身相許。兩老頓生歡喜,再不糾結,小兒子這輩子沒了孩子,還能有個兩情相悅的妻子陪伴,也是意外之喜。
柳明月擔心地問道,“所以,是真的嗎?你是真的受傷了吧?”
易長風笑着安撫她,“别擔心,我沒事。你我本是異世之魂,在這裡原本就不會有子孫緣分。受傷不過是找個緣由把這個事公開了,免得父母擔心。兒孫苦樂上輩子已經體驗過了,這輩子就兩個人恩恩愛愛一輩子,如何?”
柳明月斜倚在他懷裡,看着交握的雙手,輕道,“好啊!”
兩下目光交織,室内慢慢升溫。
時間如流水一般慢慢地滑過。柳明月在易家的日子過得平靜又快樂,早起練劍,晚來聽箫,時不時出門,走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飛檐吊角精巧玲珑的房子,橫平豎直熱熱鬧鬧的街巷,人聲鼎沸醇香不斷的酒肆,熙熙攘攘聞名天下的樊樓,還有那标志性的虹橋。柳明月總忍不住穿行其中,近距離地看一看大宋的繁華。更令人回味無窮的,那還是汴京的美食:鮮美多汁的梅花包子,酸甜可口的鯉魚焙面,香酥鮮嫩的黃焖魚,老火久炖的羊肉鮮湯,還有天下一絕的開封套四寶……一天換個樣,可以讓柳明月從夏天吃到冬天。
易長風日日上朝,商議西夏和談要求。歲末,西夏的來使已經來了三波。許是看主理議和的韓琦和易長風态度堅決,西夏強硬的求和态度軟了不少。經過了半年多的拉扯,終于達成了和談條件。西夏首領李元昊答應取消帝号,由宋朝冊封為夏國主。大宋答應每年還是會給予西夏“歲賜”,隻是“歲賜”的東西減了一半。大宋同意重開保安軍、高平寨的沿邊榷場貿易。西夏和談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易長風因和談态度過于強硬,遭到不少朝臣非議彈劾,他便主動向官家申請外放。官家雖有心留他,也耐不住朝廷之上諸公紛争,更兼得易長風三番五次主動請求,次年初就給易長風外放了一個蘇州知州的實缺。
又是一年三月,杏花微雨,楊柳輕柔。柳明月坐在船頭,聽江南的吳侬軟語似黃莺婉轉,看着一路小橋流水如詩如畫。亭榭錯落,一步一景,山環水繞,煙霭濛濛,柳明月不覺醉倒在江南的春光裡,想起了杜荀鶴的“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
柳明月笑着看向易長風,“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古人說的真是一點沒錯。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曼陀羅山莊看看神仙姐姐?”
易長風哈哈大笑道,“好啊,有機會就去!不過再美的神仙姐姐,在我心底都不及你!我猜我們會先見到姑蘇慕容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