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安小心的拉扯了一下，白色絲狀物質地柔軟，稍微用力就會斷裂。

“屏息，我找找面罩。”謝安安沒有忽略半空中漂浮起的細小粉塵。她之前也沒少看過雜七雜八的紀錄片，小蘑菇敲一敲傘蓋、釋放億萬孢子什麼的......既然是菌類，還是小心為妙。

也幸好，背包就放在她這邊的沙發上。

謝安安身上纏繞的菌絲和夏嶺南比起來，要稀疏的多了，活動起來并不怎麼受限。

她動作又輕又快的掏出面罩，給自己和夏嶺南戴上，兩人才同步吐了口氣。

由于剛剛謝安安的動作，她上半身的菌絲被扯斷的差不多了。此時，室内已經飄滿了肉眼可見的白色顆粒。

它們十分細小，比起小雪粒、更像是輕度的薄霧。口鼻有了防護，謝安安才把下半身的菌絲也掙脫開，等她站起身，卻發現夏嶺南身上的菌絲不減反增。

謝安安緊張了起來：“怎麼了？要不要我幫忙？”

隔着面罩看不太清楚表情，隻能聽出來夏嶺南的聲音，帶了些忍痛般的微微顫抖：“沒——”

他感受到謝安安的目光，把嘴裡的事字吞了回去，轉而實話實說：“我好像感覺，這些菌絲和我長在一起了......剛剛你扯開的時候，有一點點痛。”

謝安安靠近的動作停下來。等站起身居高臨下的觀察整個客廳，她才發現，并不是蔓延進來的菌絲重點包裹住他們兩人。

而是，夏嶺南是所有菌絲的中心點。

整個房間的菌絲，都好似是從他身上生長出來，往四周擴散，它們甚至有思考能力似的、死死封住了門窗。

但神奇的是——距離中心點最近的謝安安，她剛剛身上的菌絲，實際上還不如牆角立櫃上的多。

“痛嗎？剛剛怎麼不說？”謝安安有點着急，又擔心自己的舉動，會造成再次傷害，站在一邊不敢動手。

“就那種，它們是我的一部分......之類的感覺。”夏嶺南也明白現在的情況，很配合的解釋，“我擔心長時間接觸，它會生長進人體。就想着讓你先掙脫出去再說......”

“停停停——不要生氣啊？你身上的菌絲斷掉，給我的感覺沒有那麼強烈的......大概就是那種，被紙片劃破手指的那個級别？隻是我剛剛嘗試掙脫的時候很痛，就沒敢再動了。可能是離得越近越強烈吧？”

謝安安聞言，想起自己踩在菌絲上的腳，又往後退了一步：“有感覺嗎？踩上去會痛嗎？”

夏嶺南搖頭。可能是他剛剛掙紮的動作，刺激到了菌絲，導緻他身上的白色絲狀物、肉眼可見的在變多。現在隻有肩膀以上還裸露在外面，下面的身體卻被菌絲包裹的像是一顆繭。

他也大概能猜到自己現在的樣子，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你看我現在，像不像化蝶前期？沒準待會就超進化了。”

謝安安明白自己的不安影響到夏嶺南了，才讓他把心思，都放在幫自己平複心情上。她深吸一口氣，又再次閉上眼睛。

剛剛的交流狀态來看，現在所處的确實是真實的世界才對，至少眼前的夏嶺南是真實的。

那這一堆奇奇怪怪的菌絲，到底是哪裡來的？是幻覺？是來自夏嶺南本人？還是寄生進來的？

想到這裡，謝安安突然回憶起之前陳曉序所說的話：“夏嶺南被祂們瓜分過——”

如果陳曉序口中的祂們，指的是每個世界的母樹。那麼所謂的瓜分......夏嶺南因為某些經曆，被母樹吞噬過一部分。

但夏嶺南還活着、能自由活動、有自己的思想。

謝安安把這一信息原原本本告知了夏嶺南。

“整個房間裡，我是被菌絲纏繞的最少的那一個，隻是輕輕在身上圍了一層。”謝安安慢慢分析她的發現，“我推測，根本原因是你認為，菌絲是不好的東西。”

夏嶺南秒懂。他猛的掙動了一下，從厚繭裡探出隻胳膊，把自己頭上的面罩扯下來。

謝安安睜大眼睛：“等等！我們再——”

“沒事，試試看~”夏嶺南自信又肆意的笑了，小虎牙露出一個尖角，“争奪意識什麼的.....我可太熟練了。”

随着他大幅度的動作，更多粗壯的菌絲被扯斷，房間裡紛紛揚揚飄起無數孢子，在那一瞬間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片刻後，較大的孢子沉了下去，房間裡從一開始的輕度薄霧，保持成了重度霧霾。

“夏嶺南？”謝安安攥緊拳頭，完全無視了夏嶺南讓她躲到門邊、見機逃跑的叮囑。她現在，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做點什麼了，要是，要是最後夏嶺南沒成功......那就幹脆擺爛，給他來個友情破顔拳試試看好了。

萬幸的是，夏嶺南很出息，他保住了自己即将挨一拳的俊臉。

整個房間靜止了一會。在謝安安快要到心裡預估的極限，準備采取行動時，她的腳下動了起來。

所有的菌絲，都有生命一般的流動起來。而它們彙聚的方向，正是中央的夏嶺南。

空氣中的孢子也一瞬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