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第十五天

“所有空閑救援單位請立即趕往萬人體育場，重複一遍，所有空閑救援單位……”

被掀翻的車内對講機裡滋滋地響着調度中心的指令。

殷嶼緩慢爬起身，廢墟揚起的塵土結結實實地埋了他半邊身體。

但所幸，他還能動。

他踉跄地轉過身，去找那個被他塞進掩體下的志願者。

志願者被掩體倒下的三角區保護得恰好，隻是臉上、手上到處都是割傷，殷嶼摩擦他的胸口，他很快醒了過來，一個激靈地睜開眼，下意識地大喊：“殷隊長！”

“我在這裡。”殷嶼見狀松了口氣，他迅速檢查了一下那人的情況，詢問道，“你感覺怎麼樣？手腳能動麼？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疼痛？”

志願者搖搖頭：“我沒事。你呢？其他人……”

他反應過來剛剛經曆了什麼，連忙從掩體下爬出來，轉身看向身後的體育館。

他忍不住張大了嘴。

隻見身後體育館一片塌陷，好不容易建起來的藍色頂棚全都七倒八歪地撞成一片，而更不可思議的是，足球場的正中間，居然出現了一個直徑起碼有十米的巨大地洞！

那人倒吸了口氣：“……地、地陷了！？”

他說完，下意識地轉頭去找殷嶼，卻沒想殷嶼已經沖了出去，直奔向藍頂棚那頭。

倒塌的臨時棚屋将這一片繪制成了寸步難行的鋼筋迷宮，而殷容，他的母親，就在這片迷宮的某一個角落裡。

殷嶼跌跌撞撞地跑進去，耳邊到處是痛呼和求救聲。

“幫幫我……幫我……求你……”

“好痛，好痛啊……”

殷嶼腳步停頓下來，他遲疑了一秒，旋即咬牙轉向最近的一人。

他飛快地找到發出求救呼聲的男人，将對方從被壓着的重物下拖出來。

周圍陸陸續續有人爬起來，開始環顧四周尋找幫助、又或是去給予幫助。

“你隻是脫臼了，不會有大問題。”殷嶼看向那個嚎哭得好像腿要斷了的男人，皺了皺眉，“放松下來，我數到三，幫你複位。”

他話音剛落，感覺到手掌下的肌肉微微松弛，旋即便微微用力一扭，就聽“咔哒”一聲，那個男人尖叫着：“你的數呢？……呃，我好了？”

殷嶼沒再搭理那人，也沒管對方還說了什麼，他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又一聲金屬敲擊的動靜，不響，先前被那個男人的哀嚎聲完全遮蓋了。

他快步走過去，扒開擠壓折疊起來的輪床擔架，就見一個女人卡在其中。

她的大腿不自然地扭曲，内側有一截白骨直接戳了出來，大量的鮮血從血洞裡湧了出來。

女人虛弱得近乎昏厥，手裡拿着一個瓶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金屬輪床的床腳。

殷嶼見狀立即上前，那個脫臼的男人也下意識地跟上來看，旋即又是尖叫一聲。

“髋部開放性骨折，你去找急救人員過來。”殷嶼眼皮一跳，對那人說道。

“好，好……”男人飛快應着跑開，沒走開多遠，殷嶼就聽見那人的尖叫，“有沒有醫生！那裡有人大出血了！快來人啊！”

尖叫聲比喇叭還管用。

殷嶼覺得他算是物盡其用了。

他飛快檢查了一下女人的脈搏和呼吸，然後卸下腰上的皮帶，迅速纏在女人的大腿動脈上方，一個用力緊緊紮系起來。

女人生生痛得醒了過來，呼吸急促地睜開眼。

“醫生醫生！就是這裡！”脫臼男人帶着人飛快趕來。

殷嶼見狀立即讓開位置。

“好的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對，接下來交給……殷隊長？！”醫護人員一擡頭，就認出了殷嶼，有些驚訝地輕呼一聲。

“交給你了，我還有事。”殷嶼匆匆應道。

一路遇到的傷員太多，光是臨時營還能正常行動的醫護人員根本來不及救助。

殷嶼簡單分檢處理了一路走過來遇到的輕傷傷員，讓他們保持冷靜等待救援，他身上的制服、雙手、甚至是臉上都沾滿了血。

不多時，殷嶼聽見了熟悉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地靠近，消防車救護車陸陸續續趕來。

他心下一松，處理好手邊的傷員後，他快步朝殷容的方向趕過去。

巨大而黢黑的地洞橫現在殷嶼的眼前。

他呼吸猛地一窒，熟悉的帳篷有的挂在邊緣搖搖欲墜，有的則隻剩下幾塊破布飄在地洞的内壁上，還有的，或許直接掉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洞裡。

殷嶼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發冷，幾乎找不到自己的呼吸，雙腿發軟地猛地跌跪在地上。

他母親……他母親就在下面……他永遠找不到了……

“嶼嶼？嶼嶼……”熟悉的喊聲拉回殷嶼幾乎丢失的理智。

殷嶼猛地回過頭，就見殷容在其他人的攙扶下朝他走過來。

盡管他的母親額頭磕破了一道流血的口子，但是其他的，一切都還好。

殷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踉踉跄跄地飛快小跑過去。

直到被殷容一把抱住，他才覺得他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