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那日,公儀林和陶修寅時動身,刀劍、匕首往馬背的囊中一插,兩匹馬如箭射出穿梭在黑暗中的青石道上,寒風淩冽嘯過耳際,但願今日能順順當當過去。
維護秩序的五百将士在校場集結完畢,公儀林一身甲胄,劍懸于腰,氣勢蓬勃站在高台上對衆人喊話,與昨日還因生病發熱落淚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和陸颢發下令牌分派任務,除留下一百人左右的儀仗和護衛,其他人依次派去通往清涼山的各道口守着。
任務分派下去天已快亮了,公儀林和陸颢又飛快趕往東宮,将太子出行的儀仗、馬匹、工具都準備妥當,一切就緒後隻等太子起床。
等待過程中,陸颢一直盯着緊跟在公儀林身後的陶修,終于忍不住問:“這是何人?太子身邊怎能有我不熟之人靠近?”
陶修立即上前兩步,走到右衛率陸颢跟前躬身行禮,公儀林解釋一句:“這是陶修,我精心挑選來保護太子的,身手了得,昨日已領他到殿下跟前驗過身份,陸隊長不必擔心。”
陸颢随意掃了陶修兩眼,不知以左衛率的眼光挑出來的人會不會和他一樣左腳絆右腳弄倒自己。
卯正時刻太子起床,待到洗漱完換上便于今日出行的衣裳已是辰正時刻,剛好一枚通紅的朝陽從東邊梢頭露出,是個寒冷晴朗的天氣。
此次冬狩規模小,僅是幾個皇子間的冬日閑趣,所以太子出行的儀仗隊也從簡,金色華蓋高聳,彩幡旌旗随風招展,執刀盾、弓箭的人緊跟在寶車之後,隊伍前後各有六十名披堅執銳的将士作護衛,公儀林和陸颢護在車馬兩側,隊伍聲勢浩大,一行人慢慢悠悠朝清涼山方向去,沿途站了許多伸頭看熱鬧的百姓。
清涼山不大,獵物也不夠充足,想要王公貴族們玩的痛快還需人力解決。早在他們準備冬狩之前,已有百姓在周邊山上或野外先獵了幾回,把抓捕來的各種野物高價賣給需要的人,再在今日貴人們狩獵之前放歸山林,獵物多了才熱鬧。
太子的儀仗到達清涼山時,先到的豫章王陳明聿、建安王陳明健、武平公主陳千越及一衆大臣皆上來拜見。
陳明俨并無為尊者強諱的架勢,态度随和,下了銅辇後立即彎腰伸腿準備一展拳腳,還特意借六妹的弓箭一看,歸還她時裝作随口一問:“六妹這幾日勤習箭術了吧?”
今日武平公主的裝束格外俏麗,玉容朱顔,身着鵝黃色勁裝,衣裳樣式精煉顔色又不失溫婉,束到盈盈一握的細腰更令她亭亭玉立,在清一色男子中宛如明珠美玉,她拍拍太子寬厚肥膩的胸膛玩笑道:“早就聽說太子哥哥躲起來偷練,原來把這次的小遊戲看的如此重要。”
太子把弓拉滿,對着遠處的枯山空放一箭,笑問:“誰說我在偷練?是誰?”
武平公主趁此機會,像提前預測過公儀林的位置,退後兩步剛好站在他旁邊一把勒住他的左臂,對太子笑答:“他,是他說的,那日他進宮向父皇禀明獵場布防一事,我剛好逮到他,說你在宮中苦練箭術,不敢向外道這不是偷練是什麼?”
公儀林不苟言笑站得筆直,任由公主拉扯他的左臂,不躲不慌,坦然冷峻。
公主與公儀林的肢體接觸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會惹人嚼舌,但武平公主不拘細節又在兵營長大,她的行為算得上是男人間的交流。可手中握的手臂像根木樁一樣,公主覺得它索然無味。
陳明俨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對衆人道:“時辰不早了,諸位都行動吧,和往年一樣,以獵得數量多者或體型巨大者為勝,結束後到本宮這裡領賞。”實則是要過目一遍衆人的成果。
通往清涼山有兩條小道方便行馬,陳明俨選擇左邊那條,對豫章王客氣一句:“那就請王弟行另外一條了。”
豫章王在馬上抱拳笑道:“路可是皇兄你自己選的啊,若是我獵的比皇兄多可别怪弟弟沒謙讓哥哥。”
“都是各自本領,無需在意。”
“我聽說此山出現過兩隻雄鹿,今日的目标就是它們了。”
“有雄就有雌,那就不止兩隻,諸位不必辨雌雄,獵到就重重有賞。”
一半的人跟着豫章王從右側的小道進山,餘下多者都跟在陳明俨身後。兩撥人馬一進山就把山中飛禽走獸吓的四處躲藏,冬季草木枯槁不易藏身,驚破膽的野兔從眼前“嗖”的遛過。獵物豐足,但太子還沒有開弓之前,跟随的人沒有一個敢動手的。
整座山頭的安與危需要東宮的衛隊和宮中的禁衛軍共同巡邏,公儀林給陶修囑托幾句後就離開太子去各處巡哨。
山中潮濕有霧,懸在當頭的日頭也沒驅散霧氣。陳明俨命跟随在身後的人各自去狩獵,僅留下陸颢、陶修等十幾人在身邊。
太子的目标不在驚惶不安的小動物身上,目光專注尋找林中雄鹿的蹤迹。
陶修看出太子的想法,不禁思忖:此山不大且四下是平坦的荒地,還有一面臨江,這樣盡收眼底的貧瘠山頭怎會有鹿,或許是豫章王的一句玩笑話,掐準太子今日想一展雄風,最後不但西瓜沒得到連芝麻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