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未直接去大廟,而是順着鄉野小道策馬向東飛馳,他們見路就走,穿過麥田和密林,跨過清溪和矮山,直到東升的太陽逐漸熾熱,兩匹馬累到噴鼻息。
把馬拴在小樹林的樹蔭下,公儀林拿了水袋遞給陶修,陶修仰頭喝了一大口擦擦嘴複還給他:“歇會就直接去大廟,午後日頭毒辣,再這樣騎下去馬也受不了。”
“初十真要去江家?”
“昨日沒言明不去,隻能跑一趟弄個明白。”
“好,那我十一再回汝丘。”
“你要走?”
“我答應母親看完龍舟就回去,沈鐘強留我再住一陣子。哪日你去汝丘來找我玩,直接在大門前報上姓名。”
陶修搖頭笑道:“别看離的不遠,長這麼大我都沒去過幾次汝丘,若有空去了一定登門拜訪你。”
這麼随口一提,公儀林倒真腦補與他走在汝丘集市上的情形,滔滔不絕介紹他沒見過的新奇,再次叮囑道:“一言為定,一定要來。”
大廟隐藏在茂林之中,遠遠可見高聳的六角寶塔,寺廟濃郁的香火味道在夏日溫熱的空氣裡飄浮纏繞,公儀林見來此燒香的人比幾年前多了許多,玩笑道:“我們進去,許久不來說不定裡面都四個和尚了。”
不止四個,兩人暗暗數到第六個時相視一笑。梵音袅袅,六角寶塔的塔鈴在夏日風中發出清脆悠揚的鈴音。公儀林以母親之名供奉香油錢後正是晌午,一個和尚替他們指吃齋的地方。
他以往陪母親燒香拜佛時從不踏進大殿,殿中的佛像、神明常驚得他一身冷汗,使得他母親一直自認不夠虔誠才叫兒子怕這些神佛。
今兒他把大廟裡裡外外逛個遍,又去齋堂“胡吃海喝”,他彎眉淺笑端着食案過來問陶修:“有兩樣齋飯,一桶是素面,一桶是雜菜疙瘩湯,我都盛了些來,你快嘗嘗。”
陶修從他手中接湯面,見上面放了三塊切的方方正正的豆腐,笑道:“我該來做和尚,比我平日吃的還好。”
公儀林愣了一下,随即取笑他:“你可不能來此做和尚,江家不饒你。”
陶修從齋堂的窗子望出去,見香客來往不絕,突然感歎幾句“高論”:“二三十年前梁國被迫遷都江陵,兵連禍結戰亂不止,百姓為逃避戰禍都去做和尚了,好在武皇帝英武雄姿平定戰亂,還天下一個太平,如今寺中和尚稀少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這個鄉野小民,都從哪裡聽來的政事?”
“我師父。”
“你師父?”公儀林眯起眼重新打量此人,“你果然是個不懷好意的人,居然還有師父!”
兩人正是身體蓬勃成長的時候,一碗湯一碗面輪流到老和尚跟前盛齋,直到老和尚把空桶翻個底朝上哼了一聲:“沒了。”
他們幾乎撐到扶牆走路,走出齋堂仰天大笑一陣,在佛塔旁的青檀樹下尋個幹淨地兒坐下,“差點把供奉的香油錢吃回來,你看沒看到老和尚的臉色?”
“我們險些把老和尚一顆佛心吃的變了質。”
陶修枕着手臂躺在地上閉目睡了一陣,睜開眼發現公儀林盤着腿凝望一角晴空發愣,拽拽他的衣角問:“你府上要你親自漿洗衣裳?”
公儀林回過神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