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把計劃定好之後,自認為應該沒什麼問題,又将目光鎖在籃球館場上。
球館内,一場小賽事正如火如荼激烈進行中。運動鞋摩擦地闆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急促。偶爾有人投出一個不錯的三分球,場外也會有叫好的,亦或是敵方隊友憤憤不平的低罵聲發出。要是有人路過,指不定也要被這青春的、肆意的荷爾蒙洋洋灑灑鋪滿的一整個籃球場駐足。
“李煊,球給小宴子。”林任見李煊被兩個人嚴防死守,怎麼也沒辦法把球投出去,而自己還要防着敵隊的其中一位大将,而且距離球框實在也有些距離,隻好開口讓李煊把球傳給宴明昭。
而球場上,宴明昭瘦削的身姿輕盈一扭,一轉,一躍,順利接過李煊的球,并且一個假動作迷惑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敵隊隊友。
縱身一躍,漂亮投球。
砰----
球偏了,砸在了邊框上。
而此時,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
最後雙方比分打平。
“操,可惜了。”李煊撩起衣擺,含糊的擦了下汗,露出少年漂亮的腰腹。
對面一個高壯的人走過來,娴熟的和李煊撞了下肩膀,呼出幾下熱辣的氣,粗犷的臉上洋溢着運動過後的紅暈:“程一諾那小子呢,你們隊裡的王牌今天不來了嗎?”
李煊張張嘴,還沒有等開口,就聽見楊峥高昂的聲音鑽進耳朵裡:“李煊,你别顧着和高個聊天了,過來挑水。”
李煊一看是程一諾買了幾箱子飲料過來請雙方籃球隊喝水。樂了,屁颠屁颠的走過去:“程哥,我他媽還以為你今天參加競賽,競賽地點離學校也挺遠的,就不來了呢......楊峥,我要喝可樂,給我留一瓶。”話還沒有說完,就先跑過去從這群小子裡面虎口奪食了。
程一諾确實是從市中心參加完市裡面的物理競賽剛剛回來的,這飲料是提前訂好讓人送過來的。不過市中心離明德中學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競賽是下午兩點半開始的,他能六點半趕回來,想必應該是剛剛出考場就馬不停蹄的過來了。
程一諾笑了笑,眼神直往某個角落飄。自然也發現了球場上的宴明昭望着球框久久不回神。
程一諾臉色也變得晦暗不明,一把撈過正在和别人相談甚歡的楊峥,勾肩搭背又半推半搡的把人帶到少人的地方,把楊峥吓得一口飲料在嗓子眼裡直上又直下做上下蹲。
“咳咳......咳,程一諾,放開老子......”
“啧。”程一諾松開楊峥,擰眉開門見山問:“宴明昭怎麼了?”
“啊?”楊峥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是讓你帶他打打籃球嗎?”程一諾深呼吸一口繼續說,“他為什麼不開心?”
“不開心?有......有嗎?”
“有。”程一諾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像是醞釀一場不為人知的風雨,把楊峥激的雞皮疙瘩直冒。“告訴我,今天他打球的全過程。”
楊峥頭腦風暴了一會,實在也沒想出什麼能讓程一諾滿意的答案。可又不能什麼都不說,因為他太了解程一諾了,這可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特别是對于宴明昭的事,怕是恨不得自己二十四小時盯着才放心的。他勉強張了張口:“上半場是我,下半場他去的,然後打的真的都挺好的....差點還赢了呢。”
程一諾直覺這個‘差點’很微妙,輕輕重複了一下,忽然又福至心靈,大徹大悟:“差點是什麼意思。”
“就最後三十秒的時候,球傳到了宴明昭那裡,可惜投球的時候球歪了。然後就打了個平手。”
......
程一諾回去的時候,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畢竟這場友誼賽從最後一節體育課結束後還延長了一個小時,眼看晚上還要上自修,大家就趕緊收拾着離開了。
夏天的六七點還很明亮,可籃球館内的光與熱都在大家告别時悄悄離開。
宴明昭謝決了林任說要一起去吃飯的邀請,隻沉默着坐在球場外,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白皙中透着有力青筋的大手遞過一瓶水。
宴明昭擡頭,習慣性的一聲謝謝在看到程一諾時卡在喉嚨裡。
程一諾内心忐忑着,另一隻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因為跑着來學校而有些皺巴的衣角,面上卻笑的很是溫柔,“明昭,喝水,等一下還要回去上自修呢,不吃飯嗎?”
聲音沙啞,像一簇微小的電流從耳膜竄湧而入,瞬間流過宴明昭的神經和四肢,讓宴明昭如夢初醒,從低沉的混沌中從回人間。
宴明昭沒有回話,也沒有接程一諾給的水。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頭也不回的走了。
程一諾臉上的表情有一秒的破碎,而後又重拾心情,安靜的跟在宴明昭一步之外,亦步亦趨,分毫不多,分毫不少。
“明昭,今天可以和我說說話嗎?"程一諾謹慎的聲音響起來,把宴明昭落寞的心激的一顫。
宴明昭握了握拳頭,覺得有股不理智的火苗在胸腔中越燒越旺。
又來了。
到底要怎麼樣呢。
非要我把當年的事說的一清二楚才肯離我遠一點嗎?
說我知道了你丢下了我,說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虛僞嗎?
有那麼一刻,宴明昭像帶着不管不顧的勇氣把身後這個人掀翻在地,揪着他的領子讓他滾遠一點。
可是......
太不體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