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無謂折騰的,麻木不仁的,恍恍惚惚的,糟糕無趣的......程一諾這些天蹲在宴明昭樓下,已經将這些畫面盡收眼底,但是......
程一諾倏爾覺得自己生病了,不然為什麼和宴明昭走在這樣單調又無限乏味的城市裡,他隻聽見早上的蛙蟲清脆,隻感受到夏天早上六點鐘還不算悶熱甚至還有些清爽的風......總之,他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宴明昭略顯生硬的強行制造的早上偶遇,他無限幸福。
他斜眯一眼身旁的默默記單詞的人,目光倉促收回。低頭無措的踢一下路邊無辜的石頭。
明昭的這卷單詞記多久了。
兩天了吧。
明昭今天吃的還會是南瓜饅頭嗎?
明昭不膩嗎?
宴明昭在早餐店前駐足,和程一諾輕輕說了下“等一下”。照舊要了個南瓜饅頭,準備掏錢時,終于注意到身邊的人有喜歡踢石頭的特殊癖好,他無由來的覺得有些品出一絲孩子氣。
這是一種很特别的感覺,給宴明昭的感覺就像是深藏在一片平靜湖面底下的汪洋生機。
不了解程一諾的人,總會以為他是無波無瀾的死海,畢竟他不像楊峥那樣誰都能自來熟,他在面對别人時有着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無措,就好像之前沒有交過朋友一樣。為了掩飾那份無措,所以他總是心房高築,隻有真正的靠近這個人才會發現他是何等耀眼,何等好心,何等熱情,何等......幼稚。
宴明昭沒忍住低首嗤笑一聲。
他歪歪頭,想到這幾天程一諾幫他分析上個星期的英語試卷,還給他安排了不少的專項複習内容。
程一諾再擡頭想看看宴明昭,卻不想,一個白色塑料袋裝着黃澄澄或間綴有南瓜碎粒還冒白霧的饅頭先出現在視線裡。
是宴明昭遞給他的。
“程一諾。”宴明昭喚他,聲音帶了幾分俏皮。“這家的包子真的很好吃。雖然你吃過早餐了,可我還是想讓你嘗嘗。也算謝謝同桌在我努力打敗英語怪的這段時間的幫助了。”
程一諾怔了一瞬,在宴明昭期待的目光下收下了,低啞的回了:“不客氣,謝謝你。”
記憶裡,宴明昭也像這樣給他遞過東西:是十二歲他在桂花樹下遞的彩鉛,也許是十三歲在暑假時遞給的一根冰棍。亦或是其他......
那些年的回憶是太翩跹的蝶,撲棱漂亮的翅膀,撒着裹滿少年心事的漂亮蝶粉。讓執着的夢蝶人,在夢中無數次枯木逢春,在夢中先綴泣,睡醒後又恍恍惚惚發覺是黃粱一夢。
在多年後的今天,程一諾竟然看見他在很久以前以為不會在回來的蝴蝶,在他過去看見桂花樹不見時覺得怎麼也找不到歸處的蝴蝶,如今又回來了。
程一諾想,現在是夏天嗎,他怎麼看見了有人把春天送給他了。
兩人心思各異,又是幾分鐘的緘默。
程一諾嘗試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不膩?”
宴明昭不解的看向他,卻沒有來得及對上他的眼,先被他紅的幾欲滴血的耳朵尖吸引了注意力,紅豔豔的,真的很惹眼。
程一諾注意到宴明昭的視線,偏偏頭,讓自己努力把注意力轉到街道的兩旁的高大蓊郁的灌木,聲音含糊,“就......他們家的饅頭,你怎麼天天吃啊。不膩嗎?”
宴明昭回神,也覺得自己一直盯着人的耳朵尖不太禮貌,挪頭回來啃了口饅頭。一根筋的也沒想太多,隻是把饅頭咽了下去後,回答,“不會,隻要有一樣東西,我吃過一次感覺不錯的話,我就會一直吃,沒有什麼膩不膩的。”
“不會想嘗試新的嗎?”程一諾也終于舍得小口咬了口宴明昭給的饅頭,終于品嘗到他說的“還不錯”。
饅頭面質松軟,南瓜香味清淡自然,一口下去,熱氣騰騰的饅頭在口中,唇齒生香。确實很不錯。
“這段時間都暫時不會了吧。畢竟這個确實還不錯。”
“那你......還挺專一的。”
“一個早餐,哪裡那麼多評價?”宴明昭都覺得有些好笑了,他的同桌,他的同桌,真的不是在打趣他嗎?
程一諾的耳朵尖稍稍退溫一些,此刻更像微醺後的酡紅。餘光卻緊落身旁實處。
“不是,都說從一個人的飲食習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生活習性。”他頓了頓,試探着繼續說,“按照這個道理,你應該是一個喜歡什麼東西都會一直喜歡的人吧。”
他期待得到宴明昭的回複,哪怕是輕飄飄的一句“不是這樣的”也可以。可宴明昭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的喝豆漿。
關于這個問題,宴明昭沒有答案,或者他有,但是宴明昭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現在的程一諾。
類似的問題,程一諾前不久問過。宴明昭不可控的想起之前程一諾問他喜不喜歡貓那晚,想起了那天的陳怡,想到了他這段時間發信息越來越頻繁的宴明謹,以及終于不可控的很久之前他覺得能喜歡一輩子的小知了。
小知了,視頻。
活生生燙死,剝皮埋屍。
暗角,好多人。
笑聲,全都是笑聲。
前面有自行車風風火火打着漂移停在他一步之外,他被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