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用和緩地語調描繪迤逦的過往,禅院惠聽得有些癡了。
後來,更是依照古龍話中所言,将自己也代入其中,古龍所談及的物事一件件浮現在他眼前。
瑰麗的奇景,火山中央綻放的冰花、高懸天穹的天之島……
奇異的靈獸,生有雙翅的飛馬,能在水裡自由遨遊的狐……
還有各色人傑,鎮守玄關千百年冷面威嚴十足的将軍、禦海穿浪的仙門貴女……
大世三千界太過盛大,用言語來概括太過狹隘。
“所以,崽。”
古龍輕笑着回複禅院惠,語氣極盡溫柔,意在安慰:“吾雖不是誕生在父神聖輝下,但也仍是這大世的一員,雖不能親曆其中,卻也能左右未來的變革。”
“這樣的吾,又緣何會去憎恨呢?”
禅院惠聽得有些赧然,是他太過小瞧古龍遠大的胸襟了。
“對……”
古龍卻打斷了他的歉疚。
祂收斂着力道,用吻輕輕蹭了蹭禅院惠的臉頰,道:“崽的關心,吾能感知到,吾很喜歡。”
禅院惠面頰一紅,聲音都有些結巴:“阿、阿父……”
“吾可未說謊,像崽你這般可愛的幼崽,吾如何會去讨厭呢?”
眼見禅院惠白嫩的臉頰越來越紅,一雙手腳無處安放,竟有些坐立難安後,古龍這才安撫地拍了拍禅院惠,作罷地談及了正事。
“崽,神魂送你來大世,除了與吾團聚外,還有一件重要至關重要的事,便是崽你的血脈。”
“因着神魂孕育你時是凡胎,所以崽你空有龍魂,而無龍軀,崽你想要龍角的話,便要洗血徹底覺醒血脈……”
禅院惠好奇瞪大眼:“原來是這樣,要怎麼做?”
“以天材地寶輔以至親之血流經四肢百骸,滌盡凡血,激活血脈……”說到這裡,古龍難得遲疑:“崽,這會很痛、很痛……”
這并不是被小刀滑了一下,就疼一陣,捱過去就沒事。
血脈覺醒,任何一個微小的環節失敗,都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一點差錯也不能出的後果,就是儀式持續的時間會很久,相對的,疼痛亦是。
為人父母,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孩子經此磨難,隻是,祂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他的雙親光輝所遮蓋,黯淡失色地過完一生。
“阿父,我不怕疼……”
古龍探出爪子輕輕抵住了禅院惠的嘴:“崽,不用急着回應。”
“距離做出最後選擇的那一天時間還很長,崽,你随時可以後悔,無需憂慮,無需挂懷,你自始至終都是吾摯愛的麟兒。”
但祂更不會強将自己的意願加在禅院惠的身上。
“吾和甚爾在世一天,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也無人能逼你,你可以大膽些,去走自己所喜歡的路,闖出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古龍悉心教導道:“崽,記着,你是吾的孩子,不是吾的附庸。”
禅院惠沉默許久,鄭重點頭:“阿父的教誨,我會一直記得。”
“很好。”
得到了答複的古龍長舒了一口氣,在禅院惠面前攤開了龍爪,做邀請狀:“崽,可願陪吾同去大世?”
尋覓天材地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帶禅院惠玩個痛快。
他家崽仍是太過幼小,帶他去親曆,才是成長的最好方法。
将自己代入到一個父親身份裡的古龍在心想嘀咕道:“言傳身教真是累人,下次還是讓神魂來吧,吾還是更适合直接一點的做法。”
禅院惠沒有過多猶豫,點頭跨上了他阿父的龍爪。
“崽,看那邊。”
禅院惠依言朝着古龍所指的方向投去目光,遙遠的前方,是無數道高聳入雲的鋒利山巒,就像是一柄柄插在大地上的劍!
古龍幽幽道:“大戰過後,侍神殿隕滅,如今大世被以三宗為首的仙盟把持。”
“那便是三宗之首的寒瀾劍宗宗門所在,也是我們的第一站。”
“坐穩了,崽,吾要動身了。”
禅院惠聽話地用小手抱緊了龍爪。
古龍一甩鱗尾,龐大身軀自雲宮中騰空而起!
飛離這困守了這數萬年的囚籠時,祂并沒有過多的感觸。
正如祂自己所言,祂并不懼孤獨寂寥。
幼時懵懂,少時怅惘,盛年時因為憎恨蟄伏。如今,千帆過盡,終局落幕,祂或許有那麼點點感歎。但此刻,祂全部注意力都在掌心中,同自己同本同源的幼崽上。
如何禦風才能令禅院惠不受罡風侵擾,占據了祂全部心神。
這令本就無關緊要愈發不值得在意。
祂邊逗弄禅院惠,邊操控着龍軀朝着劍宗飛去。
而在命線錯亂的未來,如月麓銘睜開了眼。
入目,頭頂是一張巨大的帳,像碗一樣倒扣在大地之上,街道繁華不再,被困守的人群中皆是惶恐驚懼。
而在帳中深處,如月麓銘感受到了濃郁到幾乎凝結成實質的血腥之氣,那裡剛剛經曆了一場屠殺後。
這裡是人間地獄。
同時,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在他身旁,禅院甚爾撿起了一張海報,啧啧歎道:“這麼多咒靈齊聚澀谷大開殺戒,咒術界的人都死絕了麼,也不來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