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衣身——”窗外傳來低低的喚聲,伴随着貓頭鷹“咕咕咕”的低鳴。夜風呼呼作響,将一聲聲低喚吹得支離破碎,遮掩在草木淩亂的索索聲中。
衣身悄悄地推開窗戶,抻長了脖頸探頭張望。
夜幕下,月色黯淡,星光微弱,烏雲在遠遠的天際上下翻滾。
衣身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凝神望了好半晌,才從一簇矮木叢中找到了那頂熟悉的帽子——呃,準确地說,是帽子上的暗紅星芒令衣身認出了那個人。
“下來!下來!”矮木叢中的家夥不敢大聲呼喊,隻得跟做賊似地拼命揮手,小聲小氣地抱怨着:“菲菲,你飛上去把她叼下來吧?不然,這膽小鬼,保準兒又要推三阻四。。。。。。”
身材圓潤有如滾胖元宵的貓頭鷹恍若未聞地扭過頭,偷偷翻了個白眼——啥?夜風太大,我聽不見啊啊啊——
雷聲從遙遠的天際隐隐傳來,翻滾着的烏雲愈發清晰了。衣身擡頭望了望天,猶豫不決。突然,她眼前蓦地冒出一顆腦袋,吓得她險沒一頭撅過去。
“哎哎哎——我說你躲啥?”帶着暗紅星芒尖頂魔法帽一聲黝黑魔法長袍的家夥眼捷手快地扶住衣身,一臉地不耐煩,“你是不是又不想去了?”他把“又”字說得咬牙切齒,頓令衣身心虛不已。
“不不不。。。。。。不是的。。。。。。可是,喬納森,你看看天,快要下雨了。。。。。。”衣身穩住身形,緊張地解釋道。
“那又怎樣?下雨而已,又不是下刀子!”完全不能體會衣身心情的家夥大言不慚。
“。。。。。。可是。。。。。。”衣身輕輕縮瑟了一下,“會打雷,還會有閃電,會很危險——說不定我們會被劈死的。。。。。。變成焦炭。。。。。。就像。。。。。。”
“就像克裡夫那個蠢蛋?”對面的家夥毫不為意地晃着腦袋,“你竟然把自己和克裡夫相提并論?衣身——不是我說你,你太看扁自己了!用中國人的一句諺語說,就是——那個啥——‘妄自不薄’,是嗎?”
“錯!那不是諺語,是四字成語!還有,不是‘妄自不薄’,而是‘妄自菲薄’!你個笨蛋!!”每每到了這個時候,衣身才覺得自己能在這家夥面前占據一點上風——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是她理直氣壯的靠山!
“好吧!好吧!不薄就不薄!”讨厭的家夥無所謂地繼續晃着腦袋,“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瑟西夫人發現啦!”
雷聲更近了,甚至有閃電在濃密的烏雲中竄來竄去,仿佛燃燒着火花的電蛇,急切地想要撕裂天地。
見衣身還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喬納森頓時急了, “明明已經穿好了衣服,卻總是下不了決心!哎呀呀,真叫人吃不消!”
他一把拽起衣身的肩頭就往外扯,“快快快!别磨磨唧唧啦!”
耳邊響起衣身竭力壓抑住的驚叫,喬納森得意地繼續晃腦袋,星芒在帽尖上一閃一閃,鮮亮如血,暗示着主人的心情多麼地美好。
“等等——等等——我的掃帚啊啊啊啊——”衣身忙不疊地召喚着心愛的坐騎,雙手緊緊把住夥伴的雙肩,生怕他一個松手自己小命不保。
直至翻身跨上了自己的掃帚,屁股下堅硬冰冷的觸感令她感到安全可靠,衣身這方有暇抱怨:“你怎麼二話不說就把我拽出來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身旁的家夥嬉皮笑臉地湊過來,“不然呢?隻怕這會兒你還在哼哼唧唧吧?”見衣身低頭不吭聲,他又道:“多年的兄弟,我還不知道你啥德行?打小兒你就這樣,長大了也沒變——我說,你能有點兒長進嗎?還是說,你們中國女孩子都這樣?不行,我得讓我爸跟瑟西夫人好好談一談——哈克裡特魔法學校培養出來的魔女,應該勇敢無畏一往無前,而不是像個可憐的小耗子在會躲在窩裡哭唧唧。哈哈哈——啊——”
正肆意笑話好朋友的家夥冷不防被衣身一把掐住後脖頸,疼得他嗷嗷亂叫。
“你幹嘛?殺人滅口嗎——”話音未落,一道閃電擦着他的衣袍淩空劈下,“咵嚓——”,屁股下的掃帚立馬冒出了火星。
“額滴個神呐——”險些喪命的家夥,直到這個時候都不忘賣弄自己的中國話。
一陣手忙腳亂,終于撲滅了掃帚上的火苗,兩人面面相觑。
雷聲就在身後緊追不舍,閃電時不時地劃亮兩人的面孔。衣身意外地從喬納森的雙眸中發現了一絲痛楚,“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呃,沒有!沒有!哪裡都很好,沒有不舒服。”喬納森連忙矢口否認。他偷偷松開捂着後腰的手,若無其事道:“你不會是害怕了吧?不過,已經晚了——”
“還不是都怪你!”衣身生氣地怼他。
“好吧!好吧!”喬納森大度地接受了指責,卻依然毫無悔改之意,“反正已經出來了,我們就按照計劃做吧!”他扭頭望了一眼身後翻滾不止黑暗地好像浸透了墨汁的烏雲,興奮地大叫一聲,“來吧!勇敢的喬納森魔法師,以及——呃。。。。。。聰慧的衣身魔女,将在這個偉大的夜晚,向洛希亞之眼發起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