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氣溫明顯降低很多。

吳奇嘗試着對空中呼吸，甚至能看到白色的哈氣，那團白霧在空中凝結，久久不散。

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不可能是下雪的緣故，昨晚也下了雪，卻比今天暖和。兩天夜中的溫差十分非常明顯。她現在手腳都涼飕飕的，低頭看手指尖已然泛起淡淡青白色，在旁邊還點着取暖爐的情況下，這種區别絕對不正常。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隻有眉間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仔細看去也竟然緩緩凝結成霜，在昏暗的燭光下泛着幽幽的藍光。

吳奇的心跳被驚得停滞片刻，随後迅速站起身，目光掃過房間，最終定格在那個斑駁的朱紅櫃子上。

她拉開櫃門，用力倒騰出一床幹淨被子，果斷扯下白色内襯後，又拿起剪刀在手掌中深深一劃。

鮮血順着指縫滴落，落入準備好的青花瓷茶杯中，暗紅的液體在杯底緩緩暈開。緊接着她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朱砂，很快紅色的粉末就與鮮血在茶杯中交融。

最後将白布鋪在地上，她用手畫符，一氣呵成，沒出三分鐘，素色的布塊上中心的雪蓮活靈活現，周邊點綴着各種符咒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吳奇起身打量樊茜，她眉頭上的白霜已經完全凝結，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不敢耽擱片刻，趕忙将畫好的白紅蓮花圖蓋在樊茜身上，連頭都蓋住，再像包餃子一樣将人緊緊裹好。

爐火在床邊地上微弱地跳動，吳奇又往爐子裡添兩塊煤，火光映照在她凝重的臉上，顯得些許陰森。

她低頭看看仍在滲血的手掌，扯過适才撕開沒用上的被褥布條，草草包紮一下，在最後一個系扣鎖緊同時，床上的人也瞬間坐起身。

樊茜雙眼無神，倉皇無措地環顧四周，發現蓋在身上的詭異白紅色覆布，想要扔掉，被吳奇阻攔，她隻好停手，心有餘悸地問道，“我怎麼了？我死了嗎？”

“你被夢魇住了。”吳奇挪到她眼前，眼瞧着樊茜臉上冰晶變成蒸騰着微微水汽才放心。

“我做個夢，”樊茜垂下頭，發現左手手腕上帶着一塊青白色指痕後，發現“夢境”這個詞并不準确。

沒等她繼續說，白布上的紅色圖案迅速變黑，蔓延，最後整塊布變得像是被墨水染過一般。

“沒事，”吳奇這才将黑布扯開，扔在地上，“夢到什麼了？”

“我夢見關修玉的孩子沒死，但關修玉死了。她死前還讓我把孩子送出去，我答應她，然後我就抱着孩子往外跑。可老祖宗帶着人來追我，我跑出大門去别的人家找人幫忙。剛開始，整個村子都沒有人，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起霧了。我再推開别的院子的門就有人了，但每個院子裡都有一個老祖宗帶人抓我，每開一個門都能遇見不同年紀的老祖宗，有年輕的，還有中年的，還有老年的，還有其他的人，可隻有老祖宗的臉能看清，其他人的臉都很模糊。”樊茜披着被子，盤腿跟吳奇說話，手腕上的印記完全沒有消退的迹象。

“有比現在還年老的形象嗎？”吳奇怕她冷，将火爐挪近，又給她倒杯溫在爐子上的熱茶水。

“沒有。”樊茜特别肯定地搖頭，“但是每個老祖宗都沒坐輪椅，而且跑得很快，我差點就被捉住了，跑得我口幹舌燥的。”她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喝完，想讓吳奇再倒一杯，這才發現她手上包着布，“你手怎麼了？”

“沒事，不小心劃破了。按道理來說，老祖宗的腿是十年前壞的，原身就算沒來過，但你的記憶應該也是她腿腳不好的狀态，怎麼會沒坐輪椅呢？你接着說，後來呢？”

“後來記憶就很模糊了，但還是我們三個，被困在一個大院子裡。也是這種老院子，但是一整個，大高牆。但似乎困在裡面的也不止我們三個，我們要找到逃出去的辦法。夢裡不知道哪來的提示，要用火，而且火越大能救的人越多。可具體細節記不住了，隻記得你不知道怎麼逃出去，在村外接應，按照辦法圍繞大院子放火救人。陳心拉着我的手往外跑，我抱着孩子跑不動，她就拖着我沖向火牆。可從火焰中出來的隻有我自己，逃出來的也隻有我一個人，孩子跟陳心都不見了，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哪去了。你在外面接我，我出去才發現火并不大。我生氣地問你為什麼不圈大一點地方防火，能救的人就更多，你說不用。你說……”樊茜猛吸口氣，“你說陳心其實早就死了，回不來了，裡面隻有我一個活人。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吳奇看樊茜開始哽咽，又往前一點，坐在她面前。

“然後我拉着你的手要回家，但你走着走着也消失了。你說其實你倆早就死了，隻是不放心我，想要救我，才保持靈魂的狀态撐到最後。吳奇，我這個夢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什麼征兆？”

樊茜拉着她的手，自我懷疑地問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潛意識地想出去，我甚至想犧牲你們，隻要我能出去就行。我這個手，為什麼會有陳心在夢裡拉着我的痕迹，而且這麼長時間還沒消，這不正常，是不是？”

吳奇看樊茜精神狀态明顯不佳，連忙安慰，“不是，你别這麼說。之所以會做夢是因為你被我施術，後來又沒喝藥，神魂不穩，所以到了另外的一個跟現實不相同的世界。夢裡的濃霧是不是看不清天，完全沒有太陽？”

“是，所以我很慌，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那就對了。怎麼跟你形容呢？我給你打個比喻，假設我們現在在現實世界。有的商場舉架高，兩層停車場之間會出現個M層，那個夢你可以看作是現實通往地獄的一個M層。你夢到我們救你出來，說明你很信任我們。”

“真的？”樊茜不敢相信，轉頭又發現不對，“那也就是說，這個遊戲副本裡，真的有玄學？也有鬼嗎？你們之前不是說沒有嗎？”

“正常來說肯定有，我的記憶中也有很多沒辦法解釋的情節。另外你想，小壞是什麼好東西嗎？它把咱們弄來，肯定得折騰點東西出來吓唬咱們。之前說沒有，也是因為沒有遇到明顯的現象。但現在逐漸開始出現不對勁的地方，你有沒有感覺今天晚上特别的冷？”吳奇本不想跟樊茜實話實說，她知道樊茜害怕這個，但如果不說，樊茜要是真的遇到什麼，會更沒有心理準備。

“是有一點。那我不睡在這，我害怕，我跟你睡。”樊茜推開被子下地，突然摸到懷裡的手機，“對了，我跟陳心白天還發現了無頭蛇，沒來得及給你看。還有關煜，他很不正常，咱倆快走，回去我跟你慢慢說。”

吳奇連火盆都來得及沒滅，就被推着出去。

将樊茜帶回房間安頓好，又給她熬上助眠安神的湯藥，吳奇安撫好一會才将人哄睡。為了給一會關飛星孩子回來留位置，樊茜睡在最裡面。也不知道小孩子去哪了，入夜了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