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骥繼續言道:“烏澤縣令朱思晟施政之策,匪夷所思,号稱‘休養生息,無為而治’,縣衙中隻有十多人,基本都是不管事的書辦,由于東元豁免了烏澤十年賦稅,他也不再征稅,讓流民自己選村老,自己商議墾荒,和流民約定好了,十年後征稅。若是發生什麼沖突,就讓各個村老集合起來,自己決定怎麼處理。”
衆人聽的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散漫的統治方式。
“什麼都不做,如此散漫,沒有差役,有人争鬥怎麼辦?有人犯法怎麼辦?有人叛亂怎麼辦?”巫馬卿很是生氣,“臣這次監察百官,就該嚴懲此人。”
國王笑着,“且聽杜樞密使說完,再做決定。”
“衙門中雖無衙役,但各村市坊都有民勇巡邏,有人犯罪,就讓他們去處理。”杜骥笑道:“兩件事很有意思,一件是烏澤的民衆打算開辟鹽池,一件是民衆希望用鳔膠來代替箭矢,結果這位朱縣令給大家講了講,大家就不做了。”
巫馬卿實在不理解朱縣令所作所為,輕蔑的言道:“開辟鹽池是好事情啊!他為何不贊成?如此迂腐,怕是東序出來的書呆子吧!這怎麼能治理好烏澤。”
杜骥言道:“朱縣令告訴這些打算開辟鹽池的百姓,你們費勁搭工夫去建鹽場,等産鹽時,王府定會建官營的榷場,到那時,收購你們的海鹽用的也是官價,你們半個子也别想多賺,還是省出點錢來多開墾荒地吧,起碼這些地還是你的。”
“哈哈……”國王雖然大笑,心中卻是暗暗佩服,“這個朱縣令,倒是有先見之明啊!”對他更是充滿興趣,急急問道:“還有一事呐,快說說。”
杜骥趕緊回答:“去年彗孛時,為了備戰,王府向郡縣征收箭矢,烏澤根本不産箭矢,百姓苦不堪言,就鬧到了衙門,要求用海魚熬制的鳔膠來替代。”
宮瑞海禁不住好奇,“百姓倒是好提議,可減輕賦稅。”
“是啊!鄉民鬧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風世頤也贊同百姓的意見。
“難道他又不同意百姓的主張?若是是這樣,此人辦事就有點古闆了!為政之道,要懂得因地制宜,不能一成不變,不知變通,這樣豈不是成了因陋守舊了。”師茍勝也不理解,“為何朱縣令如此迂腐不堪,早知就不推薦他了。”
“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冉仲翙眉頭緊鎖,在想朱縣令的目的。
“連我都好奇了,杜樞密使,快給大家說說答案。”國王也催促起來。
見國王催促,杜骥也不敢賣關子了,“朱縣令對百姓說道,整個東元都知道我們烏澤不産箭矢,這次不過臨時征用而已,大不了應對差事,買箭交付就是。若是用鳔膠替代,方便在一時,要是讓上頭知道烏澤盛産這種好東西,以後就是年年征用了,到那時,鳔膠就是你們固定賦稅。大家今年買來上繳,明年王府肯定不從這裡繼續征用了,大家還是省下工夫錢财。大家一聽有道理,就一哄而散了。”
“這個縣令什麼都不做,豈不是優哉舒适。”巫馬卿嘲諷道。
杜骥點頭,“他的确很是做事,去了一年沒做訴訟判決,平日裡就是看書寫字,沒事還出來賣幾幅丹青水墨,倒也是逍遙自在。”
“胡鬧,堂堂父母官,怎麼如此屈尊。”巫馬卿拍着桌子說道。
“更可笑的是,他的字畫還賣不出去價格,每幅畫才賣二十多錢,賣畫所的都買酒喝了,有時村老請客,他也去解解饞。”杜骥笑着給大家解釋。
“治國之道,寬則民慢,猛則民殘,寬以濟猛,猛以濟寬,剛柔相濟,政是以和!這二人,一個過于嚴苛,一個過于寬惰。”風世頤感覺二人治國有點不妥。
冉仲翙搖頭,“不然,一個順應人之本心,一個糾正人之本性,俱是治國大才。”
“那烏澤縣治理的如何?”師茍勝心中忐忑不已,急切的問道。
“又混亂又繁華,附近幾個縣的工匠商賈都去了烏澤縣,有些東元人也偷偷的溜了過去,來逃避稅收,十年之後,這裡的稅收,不亞于小郡城。”
國王很有感觸,“此人見大、知遠、閱微、通簡,真乃聖人也!如此宰相之才,怎麼能屈尊到縣中,此人超凡入聖,做孤王身邊的王師豈不是更好。”鄭重的說道:“王令,朱思晟仍為烏澤縣令,加封少師,有直奏彈劾職權。”
如此匪夷所思的加封,一面是縣令,一面是少師,這個也太矛盾了,縣令是底層官吏,而少師可是榮譽無加。不過衆人想了想,就明白國王的心思了,此人是聖人才具,但政策卻無法在東元全面推行,但可勸谏國王和大君,來匡扶社稷。
國王意猶未盡,“再下道王令,自此之後,郡縣所缺官吏,半數由東序士子填補,各世家子弟也必須參加考校,擇優補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