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中,充斥着從十多萬背井離鄉的流民。這些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蜷縮在角落中,天氣炎熱,這些髒兮兮,臭烘烘的流民更是惹人讨厭。
馬車在大街上慢悠悠行駛,看到街上秩序井然,坐在車右的公羊錯很是不解,“太子,沒什麼流民啊?中輔不是說遍地災民嗎?難道是誇大其詞?”
禦夫回頭解釋,“侯爺,這是大街,車來車往,看着熱鬧,其實不好乞食,不時的有兵馬司前來清街。乞丐都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乞食,那裡的老婦少女看不得慘狀,特别是看到拖老帶幼的人家,更是容易大發善心,在哪裡才好乞食。”
公羊錯深以為然,“看來本君不了解啊!隻聽說災情嚴重,從梁國前來的路上,倒是見到不少的乞丐,成群結隊的在路上流浪,不知中都如何了?”
禦夫搶過話頭,“侯爺,小人家那邊的新昌坊街,就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乞丐,正好距離太子府不遠,若是侯爺有興趣,小人帶你們去看看。”
“這位禦夫倒是明事理。”公羊錯看着禦夫的背影,“敢為閣下名諱。”
“侯爺,你這麼說,可是折殺小人了!小人隻是趕車的,哪有什麼名諱,賤名袁守亮。”禦夫輕拉馬缰,讓車穩了下來,“小人自小跟着父親在太子府長大,原來是家父禦馬,現在年紀大了,太子爺仁愛,就讓小人接替了家父。”
“見微知著,從禦夫就知太子爺秉性,可見太子爺體恤民衆疾苦。守亮果然是明達通理,雖是禦夫,也和太子爺同心,還是太子爺教化有方。”公羊錯衷心贊歎,“連禦夫也有此心,我們就前去看看何妨,不知太子爺願否?”
太子滿意的對禦夫揮揮手,“走吧,去你家那裡看看。”
馬車緩緩駛入街口,袁守亮轉身言道,“兩位爺,再往前巷子就窄了,人又多,也駛不進去了,安全起見,就在街口看一眼吧!”
“進去看看。”太子掀開車簾,就要從馬車下來。
見太子下車,袁守亮趕緊跳下馬車,将木階置好,伺候着太子和公羊錯下車。三人進了巷子,袁守亮叮囑道:“兩位爺可不要大發善心,看看就可以了。”
袁守亮覺察到公羊錯的眼光中帶着鄙夷,苦笑道:“侯爺,不是小人心硬,沒帶飯食,若是二位爺施舍出去哪怕一塊镈币,怕是被這些饑民圍住出不來了。”
巷子兩旁蹲伏着饑民,瘦骨嶙峋,可憐巴巴的盯着來人,讓人心生憐惜。太子和公羊錯身着華貴,這種人很少在這裡出現,更是惹來聚焦的目光,十多人手持棍棒圍攏過來,這些強壯的饑民蠢蠢欲動,想上前搶劫,可是看到二人腰間挂着長劍,才壓住了沖動,為首的流民似乎認識袁守亮,猶豫一下,示意大家散開。
樸素的院門前,一名婦女正在給老人孩子施舍摻着麸糠的黑面窩頭,看着可憐的老人和孩童,盡量多給點食物。婦女看到袁守亮,高呼,“袁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當看到兩位貴人,感覺有些失态,羞愧的低頭,沉默不語。
看到婦人面色發黃,身體枯瘦,太子和公羊錯知道她是舍己為人,敬佩她的仁慈,便上前躬身行禮,言道:“有勞夫人了。”
袁守亮不敢點破二人身份,見太子和侯爺對夫人行禮,想阻止也不敢,隻得苦笑一下,對婦人言道,“快快發完回家吧,我還要陪着兩位公子。”
三人繼續向前,太子敬佩的言道,“尊夫人是賢惠之人。”
袁守亮笑了笑,“兩位都是貴人,給我們這些百姓行禮,是折殺我這個禦夫啊!我們袁家何德何能,能承受你們的大禮,這可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
“十步之澤,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啊!”公羊錯看着流民中施舍食物的善人,感歎道,“芸芸衆生,市井之間,皆有可敬之人,為了這些高尚的人能活下去,不至于斷了文明之根,我們梁國全力為聖上和太子分憂。”
太子大受感動,對袁守亮點頭道:“你這句話可救數十萬人。”
公羊錯面色凝重,“隻是我們梁國羸弱,也不能将這些災民全救了,多個幾十萬人到梁國,大家一起挖野菜,扒樹皮,勉強能活下來就好。”
袁守亮沒想到自己無心之舉,竟有如此效果,心滿意足的嘿嘿一樂,驚喜之下,竟然趔趄幾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轉頭看着倒在地上的袁守亮,他們非但沒有發笑,反而臉色更為凝重。二人同時上前,扶起在地上的袁守亮。
三人不言,隻是沉默前行,這時,低沉悲涼的歌聲傳來。
腹腸空空生可憐,老病纏身無一錢;
冠帻髒破縷衣穿,竹杖敗履走郡縣;
飯籃何曾有餘食,歌闆凋殘唱暮寒;
塵路難,塵世難,塵世最數活人難!
酸甜苦辣都嘗完,餓殍刈鬼行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