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之後,衆人坐下言談,擔任通譯的是内大臣松平義。天皇手握桧扇,不喜言談,多是靜靜傾聽,很多話都是天後在說,她很是風趣健談,幽默诙諧,不時将天皇逗笑,天皇笑起來,眼神蘊含深沉。天後說話極有分寸,把握的恰到好處,衆位大臣看起來也很尊重這位天後,說到有趣處,天皇陪着淡淡的微笑。
在天皇和天後的坐下,有五大佬中的兩位,松平義和武田信。
倭國五大佬的封地,占了大名領地過半。黑田、早川和毛利三大佬是幕府大将軍石原渡的親信,松平、武田與天皇關系緊密,松平義更是忠心保皇,将妹妹嫁予天皇為後,此人五十多歲,身形高大,長髯飄飄,夫人是東元王師辰甫的姐姐師圭蝶。圭蝶是東元數一數二的美女,個頭高挑,颦笑之間有不可抵擋的魅力。
天皇設下家宴款待,在侍者引導下,景破軍換上木屐,進入松木屋。
天皇夫婦、皇子清仁和兩個女兒清雅和雲秋正在靜坐等待,見客到來,微微躬身行禮。景破軍跪坐,環顧四周,淡黃色的牆壁上裝飾着字畫,多是天皇作品,清秀俊逸而風華内斂,比起中土名士,不遑多讓。不同于中土的揮毫潑墨,抒胸寫意,挂着的彩色繪畫十分精美,極其細膩,卻能看出畫作中有股壓抑的灰色。
盯着繪畫上松林中的梅花鹿,景破軍感到鹿眼後面還有雙閃爍的眼睛,沖着梅花鹿那雙眼睛笑了笑,似乎看到了後面的眼睛中也包含了一絲笑容。
飯桌很是樸實,上面擺放着小碟小碗,更顯素雅。宴席連侍者都沒有,氣氛并不熱烈,沒有觥籌交錯,也沒有歌舞聲樂相伴,安靜有些莫名的壓抑。
十六歲的清雅皮膚白皙,鼻梁小巧可愛,眼睛透着歡快,總是淡淡的微笑,待人恭敬有加,甚至有些低眉順眼,倭國女子溫柔可人,嬌小水嫩,柳亸花嬌之姿,因其十足的女人韻味而讓中土男子垂涎,無一不以能納倭國女子為妾而驕傲。
清雅自小被嚴格教導,很是端莊賢惠,看到景破軍吃完碗中飯,悄無聲息起身,輕步幫他去盛飯。景破軍盯着輕柔的清雅側影,怦然心動。似被察覺,清雅滿臉绯紅,羞赧的低下頭去,也偷瞥了幾眼,看到景破軍盯着自己的樣子都有些癡愚,低頭微笑,粉臉上恰有紅暈,更添驕人之姿,破軍看的差點有點癡了!
景破軍的舉止有些冒犯和失禮,天後也沒在意,少年心性,難免會喜歡美麗的女孩,自己的女兒這麼溫柔可人,公子多看兩眼也屬正常。她知道景破軍的故事,很喜歡他的剛毅不屈,河間是和倭國實力媲美的公國,清雅若能嫁到河間,皇室就會添一強援。将來和幕府的對立中,若河間支持皇室,能極大的壓制幕府。
用完膳後,天皇将桧扇贈與景破軍,謙和笑道:“望君笑納!”
景破軍躬身接過,天皇的俳句造詣很高,有很深的文學功底。破軍細看上面天皇題寫詩詞,“懷戀人難逢,待君一片情;吾門簾幌動,翦翦是秋風。”
心有所動,景破軍看了眼清雅,沖她淡然一笑,留下滿屋芬芳。
看到景破軍離去的身影,天後笑道:“出來吧。”從後面暗門走出來六十多歲的女人,看上去很有韻味,天後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
天皇似乎知道後面掩藏着這個女人,搖了搖頭,便獨立離去。
這名女人就是法師土禦門家,擅長相面和預知吉兇,天後還是松平義家十五歲的少女愛媛時,土禦門法師看她額頭大日紋,預言她會成為天後,可天皇已婚了,土禦門信誓旦旦的說她命格天後,讓愛媛待閣閨中三年,從十六到了十九歲,這讓衆人覺得這個選擇是個笑話,連天皇都寫信來勸她出閣,可她依然不從。
等愛媛二十時,土禦門依然堅持她的天後命格,這時連愛媛自己都快絕望了,認為土禦門法師看的不準,可是不到半年,孝德天後的馬車受驚,墜入清河,不幸身亡,這樣,愛媛因為堅守四年被人所敬佩,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天後。
土禦門因此聲名大噪,前來看相的人絡繹不絕,可她很少相面,隻是偶爾提點幾句,不過多數言中,名聲更盛,更是不勝煩擾,為了避客,就搬入宮中。
雖然是主仆,可是她同天後情同姐妹,天後三個孩子出生,也都是她接生的。土禦門笑道:“眉眼間預兆将來定是人主,和咱家清雅很配,應該是絕世的姻緣,不過,我也看到他身上籠罩的灰色,說有亡國之災吧,也不是,說是國運昌盛吧,也不像,就一直在觀察他,沒想到,竟被發現了,好個眼神犀利的小家夥。”
天後點頭,“這河間也是紛亂之地,不過也立國三百多年了,當前的國勢蒸蒸日上,和東元是數百年的老同盟了,要說亡國,那是不可能的,周邊的雲中,夫真,朝日也都是大國,紛争是免不了的。”說着,問身邊的清雅,“清雅,這個河間公子,可入了你的心思?若是有意,娘親就讓大師探探他的意思。”
清雅頓時紅了臉,嬌羞的言道:“但憑娘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