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海公誠摯的挽留衆人,“遠道而來,不如少歇幾日,再走不遲。”
李乂欲打聽消息,回去給師傅交代,點頭言道:“如此多有叨擾了。”
“有朋遠方來,不亦樂乎!”紹海公面露喜色,指着身後年輕人道:“這是犬子無野,他來安排晚宴,諸位稍歇片刻。”
不過一個時辰,便準備妥當,向陽竹棚下,暖暖的令人舒适,鮮味陸續端上,紹海公舉杯道:“諸位遠來,也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隻是略表心意。”
見到滿桌的海味,衆人暢快的吃了起來,酒足飯飽之後,衆人漫談,紹海公羨慕對李乂言道:“小友有武成公這樣的師傅,真是天大的機緣!”
李乂滿臉愧疚,“小子蠢笨,将師傅贈與無野和無憂的丹藥弄丢了。”
紹海公擺擺手,“小友切莫放在心上,玄機子的丹藥雖好,可對我們妖族的作用不大,武成公還惦記着無野和無憂,老夫就足感欣慰了。”
公良左車很是驚奇,“前輩,你是妖族?”
“老夫本是這東海中的章魚,機緣之下,化生為人。”看出衆人眼中的震驚和迷惑,紹海公笑道:“你們見到我這個樣子,也不過是百年之事。”
公良左車更是詫異,“為何前輩和我們李乂兄斬殺的蛇妖不同?”
“什麼?你們斬了蛇妖?”紹海公面露驚訝,眼中稍有異色,不過轉瞬即逝,看着李乂,笑着誇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不愧是武成公的弟子,那蛇妖作惡多端,為禍四鄰,阻攔商路,即使你不除此害,老夫也早晚除了它。”
公良左車問道:“那蛇妖為何不是人?”
紹海公笑道:“人和人有異,妖與妖不同,有些妖化人,有些則是人化妖,有些則隻能是終身為妖,你們斬殺的蛇妖,雖有人智,卻終不得為人。”
李乂點頭,“小子聽家師提過,漠林有狼武士,是人化為狼。”
公良左車還是不解,“蛇妖為何無法化為人形,而前輩可以那。”
紹海公點頭,“天地孕育萬物,而萬物吸納神息靈氣,元神出竅,以虛凝實,方化為人!可是神族已遁,神息難尋,人族繁盛,靈氣日衰,如此一來,妖獸再也難化為人了。這蛇妖雖在靈地,卻無神息,自然無法為人了。”
見公良左車還要問,李乂笑道:“公良兄,我對修真略懂,回頭給你講講。”
紹海公面露憂傷,“等為人後,才知人世間的紛擾,愛恨情仇讓人蒼老啊!”
聽出紹海公的傷悲,李乂寬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若是有情,連天都會老。”
“不提這個。”紹海公吐了口氣,振奮精神,“天生萬物,各有所長,人族融合各族,血脈最為雜駁,雖不強悍,卻最為堅韌,種族大戰,最後還是弱小的人族勝了。自鳥迹代繩,文字始炳,人類開始記載智者領悟,世世積累,代代傳承。人族力量不如妖族,智慧不如神族,但文明積累,這就是人族最終能統治世界的緣故吧!倉颉造字,神妖哭泣,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宰地位會被人族取代!”
李乂有感而發,“文之為德大矣,與天地并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惟人參之,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小子初讀,不解其意,感覺言過其實,今日聽前輩所言,才稍稍領悟,果然文之為德大矣!”
紹海公也是有所意動,“小小年紀,竟然領悟到如此境界。”
聽聞紹海公誇贊,李乂有些不好意思,“小子哪有這過人之資,這是書中記載,小子不過是借我之口,化聖人之句,撿拾聖人牙慧罷了!”
紹海公非但沒有看輕,反而爽朗笑道,“這就是文明傳承啊!中土浩渺悠遠,能人輩出,諸子百家,都是大師所作,讀聖人所發,感聖人所悟,學聖人所識,讓人愈加聰慧,更難能可貴的是,人不但文字相同,而且雅韻相通。”
公良左車點頭,“這倒是,我去過皇領,那裡人說話差不多。”
紹海公解釋道:“上古之時,部落各操其語,方言獨特,出了百裡,就沒人聽懂了。等易朝成了最強力量後,境内方國上百,連說的話都不一樣,國王和臣下方伯都沒法商議,為了方便國内交流,才開始統一韻律,修訂《雅言》。”
衆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真是長了見識,還以為是天生如此那!”
紹海公搖搖頭,“中天音韻,易朝粗成,不過東夷南蠻北地西戎皆不同,農朝立國後做《集韻》,随着東國平定東方,以《集韻》為基礎,融合東夷,而做《廣韻》,元越多易朝遺民,融合南蠻諸族,而做《雅音》,元越辭令,動辄就是兮、噫、且韻腳不同,讀來拗口,辭就是舌頭辛苦啊!再往南走,由于師元主宰大越林,推行東國話,也能勉強聽懂,至于那雲中、夫真、瀚海和倭國,那就真不懂了。”
衆人笑了起來,贊歎紹海公的博學多識。
李乂深有感觸的言道:“韻以表字,字以載意,意以顯心,小子初始讀這段話,還體會不會,今日聽了前輩所言,真是茅塞頓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