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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去鎮東的人家,而是要去找鎮裡的紙紮店呢?”博一迩跟在他的師兄師姐身後,有點摸不着腦袋。
“我們認識鎮東的人家嗎?”姜雨落有些無奈了。這幫小子是不是自從進入了象牙塔,就再也不關心人情世故了。
“不認識。”博一迩搖頭。
“那我們現在過去,直接敲人家門,就說,聽說你家小妹死了,我們來看兩眼。”姜雨落作勢就要走。
博一迩趕忙攔住:“這、這,姜姐,這不太合适吧,咱真的不會被打出來嗎?”
“知道會被打還問!”姜雨落擡手一個爆栗,擡腳進入紙紮店。
“還看着雨落姐姐做什麼?跟上呀。”官雲舒瞥了眼站着不動的博一迩,搖搖頭,也進去了。隻剩下拉瓦溪拉過博一迩,跟了上去。
臨河鎮的居民,在白天的時候,會将大門關上,等到光線沒有那麼強烈了,才會開門活動。如果是正好趕上農忙或者别的什麼緊急事項,就會将白紗換成白布,盡可能地減少太陽光對眼睛的刺激。
紙紮店内,用黑紗将窗戶都擋了起來,光線非常昏暗,櫃台上,卻空無一人。
“老闆在嗎?”姜雨落對着店内喊道。
無人回應。
正準備去店後查看,卻被拽住了。官雲舒的手指指着桌上的擺放的一幅字——
【無人售賣,如需預定,留下銀錢和字條】
“還真是個怪人。”拉瓦溪一邊說,一邊娴熟地從兜裡掏出銀子,寫上一張字條,放在了櫃台上。
想了想,兩天大概已經算是很急的單子了,于是又摸出一塊碎銀,放了上去。
“這下應該可以了。”幾人心滿意足地走出紙紮店。而在店内恢複到了沒有活人氣之後,一雙手默默地從店後掀開簾子,探了出來。
那手的主人行走起來頗為僵硬,一闆一眼的,好像做活做久了,身上的關節都不靈活了。身上也不知道穿的是個什麼布料,每挪動一下,都發出了簌簌的聲音。
手主人來到櫃台前,些許陽光從黑紗不算密集的針腳中透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陽光下,這人皮膚上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光澤,相反的,像是磨砂啞光。膚色慘白,兩頰上卻一邊一坨紅色,甚是詭異。
此時,他一手攥着紙條,一手顫抖着捧起桌上的兩塊銀子,放到眼前仔細瞧着。漸漸地,顫抖從手彌漫到了全身,整個人跟紙紮的風鈴一樣,簌簌個不停。
紙紮店外,姜雨落幾人剛出門沒多久,就發現周圍出現了一股腥臭味。
“你們有聞到什麼味道嗎?”姜雨落蹙起眉頭,越往前走,腥臭味越是濃郁,而更近幾步,腥臭味中出現了一股妖氣。
“好像是魚腥味。”官雲舒說。
她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在發現姜雨落不在房間之後,她幹脆也出了門,再次去了河邊,抓了條魚直接宰了。那魚的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不是正常魚的腥,而是帶着腐爛的腥臭。
越靠近魚眼眶的位置,臭味就越明顯。
尋着這味道,幾人的腳步停在了一家鋪子的面前。
“裁縫鋪。”姜雨落無聲念着鋪子外的字,伸手攔住了正準備推門而入的官雲舒。
“噓,有動靜。”
一陣風吹過,将味道驅散了些許。風過之後,幾聲奇怪的聲音從屋内傳來。像是肉與液體在擠壓。
這并不應該是一家裁縫鋪應該有的動靜。
姜雨落面色嚴肅,順着鋪子的牆角摸到了窗邊。所幸裁縫鋪的窗子并沒有像紙紮鋪那樣全部遮起來,而是用了幾塊木闆子,草草将窗釘了個大概,透過模闆之間的縫隙,能夠看到店内的場景。
隻見有些落魄的裁縫鋪内,一個佝偻的身影,正在對着鏡子,用枯槁的手指扒開自己的眼皮,将眼皮撐大到了人類所不能達到的極緻。随後拿出一根繡花針,徑直紮進了眼球中,手腕靈活一翻,眼球就被繡花針挑了出來,落在了桌面上。
整個過程流暢得像是在挑田螺肉。
姜雨落感受到胃裡一陣翻湧。但是現在并不是吐的時候,她強忍住惡心的感覺,牙齒狠狠咬向舌尖,試圖用血腥味來遏制。
而這時,一股極淡,但卻存在感很強的氣味鑽入了姜雨落的鼻尖,是熟悉的花香,這次沒有混合着水汽,而是清爽又幹淨。
偏過頭,果然瞧見官雲舒将腦袋湊了過來,也想要透着縫隙去看。
姜雨落察覺到之後,連忙伸手擋住了官雲舒的眼睛。
“乖,小朋友不要看,少兒不宜。”姜雨落的氣息噴灑在官雲舒的耳邊,又沾染了對方的氣息,繞回了口鼻之間。
官雲舒怎麼想的她并不知道,但是她的耳朵現在有點發紅。好像這個舉動有些過于親密了。
好在官雲舒是聽勸的,将頭挪到了一邊去。而經過了這一打岔,姜雨落發現,自己的那種想吐的感覺,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而屋内,老人已經收好了繡花針,從另一個房間拖出一個木桶,桶在移動的過程當中,能聽到輕微的水聲,像是魚尾在拍水。
老人将桶拖到桌邊,彎腰伸手探入木桶,就聽到“噗”的一聲,手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個沾染着血和粘液的眼球。
而下一步,她就直接将那眼球放入了剛剛空下來的眼眶當中。
老人用手将眼球的位置調整,手指拉着上眼皮,試圖将上眼皮拉下,蓋住眼球,好自行調整,然而不管怎麼拉,都最多隻能蓋住一半的眼球。
但是這樣也足夠了,她很快就适應了新的眼球,原本模糊且布上了裂紋的世界,重新清晰起來。
【這個眼球起碼能用上個兩三天了,還好有好心人昨夜給她送來了。】
想到這裡,老人有些愉悅,新的眼珠子卻忽然感覺整個屋子當中的光線有些不太對勁,比平日裡暗了幾分。
新眼珠子靈活地轉向窗戶的方向。然而,什麼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