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軍再翻身上馬坐在尤複歸身後,寬厚的臂膀将尤複歸整個人攔在懷裡,說話時候臉頰貼着尤複歸的額側:“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尤複歸呆呆地仍由林将軍動作,說不上來是激動還是什麼,興奮地滿臉紅光:“那就走吧。”
見尤複歸情狀,其她衛士笑道:“這才有個孩子模樣嘛。”
林将軍年近六十,可謂是老當益壯,策馬揚鞭半點不輸手下地年輕衛士,趕了一個半時辰的路,穩穩當當地還把尤複歸抱下馬。
尤複歸一路行來,為着不吃風沙,沒多說一句話,下馬了不等她出言感謝,就被林将軍攔了。
林将軍說:“孩子就是孩子,沒什麼好客氣的。”
衛士們嘻嘻哈哈:“我們林大将軍帶孩子帶慣了,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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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複歸再見到錢蔺,關起門來,第一句話就是:“我打算把秦王說的那件事答應下來。”
錢蔺沒有問尤複歸因何下定決心,隻是點點頭:“那我去和大母說一聲,我們一起走。”
照着時間,如果陸家不出事,現在錢蔺也該在都城太醫署就讀了。現在晚了一些,時機卻正正好。
尤複歸往秦王暫住地院子走,錢蔺便向大母告訴。
錢鑫初聽驚詫:“世上還有這等好事?曆代宗親犯法之後,聖上一削再削,而今宗室之中王子王孫不過百數,且血脈已遠。吳王無子,又無過繼傳聞,這頭收養一個女兒,放到都城中,比之尋常宗室王子也不差什麼了。隻是……為什麼呢?”
周娘子也在一旁,她無論如何都要在今年回京就職尚藥局醫師,準備和錢蔺同行,相互有個照應。
比起錢鑫年老,周娘子的想法更開闊:“無論緣由,這都是好事。吳王雖然從都城出來,門庭看似暗淡,可聖上和諸王絕不是不講情面的人,從秦王千裡相送便可見一斑。吳王越是沉靜,諸王便越是厚待她。說是養女,又不更改姓氏,也不上宗譜,更像是民間的義女。這樣對桂娘來說最好,能受人客氣,又不至于招人忌恨。”
兩人相互一說,都覺得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倒是錢蔺别有擔憂:“有所授、必有所求。大王這等人随便給我們一些什麼都是難得的,可大王所托,我們卻未必能成事。屆時桂娘又該如何?”
這點上,錢鑫非常樂觀,她拍拍孫兒肩膀,笑呵呵地解釋:“你終究還是個孩子,早年也不記事。若是其她幾位大王或是王府屬官說起來,确實要操心一番,但這可是秦王親口來問。秦王是諸王中年齡最幼、卻最厚道之人了,在體恤妾臣上頭,便是素有仁愛名聲的吳王也有所不及。秦王絕不至于做出棄車保帥行徑。更何況,有些事在你我看來是潑天大事,在她們看來,不過小事一樁,隻要秦王不移心,且傷不到我等毫毛。”
錢蔺不能完全理解錢鑫對上面人的盲目信任,但有一點她相當的明白——她們一家人能有今日,全然依托聖上。
放在五十年前,誰能想到朝堂裡外全是女人。這樣驚天動地偉變,也不過半生而已。有先例在前,又憑什麼不去相信如今的諸王呢?
周娘子邊笑邊搖頭:“你們呀确實太年輕,若是放在我們這輩上,莫說是眼能見的好處,就是平白叫我們披甲去拼命,也是甘願的。”
十幾歲的孩子不愛叫人看不起,錢蔺不由地反駁:“那也是嘗到甜頭了,才肯拼命的。”
“是啊,所以我們稱頌聖人之功德,才教你們隻要有心,就放心大膽地去。”錢鑫也笑,“這樣的勝景百年前沒有,百年後未必能見得,你與桂娘若不抓住機遇,耽擱的可不是我們這些老人的前程。”
說完孩子的事,錢鑫就趕孫兒回去收拾行囊,她要和周娘子單獨多聊幾句。
等人走遠了,錢鑫和周娘子好一番叮咛:“孩子有沖勁是好事,可少年人也容易壞事。吳王退了東宮位,諸王又相繼成年開府,料想吳王若是頭腦清醒,大概是不會再生育後嗣了。如今宮中,王孫兩位,一是原楚王、今太子之子扶風郡王,二是端王府王孫。後者血脈太遠,遠不如前者。不說聖上百年後事,隻說今後十年,多半是東宮風頭遠勝宋王秦王。宋王楚王年輕,行事未必妥帖,你此番與桂娘同行歸京,必定受人關注。上司同僚相詢,你自己明白。可若是東宮來人,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娘子皺眉不語。
錢鑫早将周娘子視為親子,言語皆是肺腑之言:“吳王與太子生的早,宋王和秦王生下時我都在側,多年宮廷沉浮,雖然不敢說我對聖上和諸王的了解多深,但有一點是沒錯的,你我為聖上妾臣,不必考量諸王内心,須記得諸王為聖上之子,諸王為血脈相親之姊妹,無論何時,我等隻當諸王姊妹關愛,且誠實為官、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