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朝把話說完,沒等孟謹年反應,轉身就走了,徒留孟謹年在原地。
按照所有偶像劇的套路,她現在應該追上去,然後情緒激動的把話說清楚,孟謹年想。她終究還是沒能追上去,等黎朝徹底走遠了,樹上的燈亮了起來,孟謹年才活動活動凍僵的手腳,慢吞吞地走回了家。
喜慶的氛圍好像随着不斷深入的冷空氣越來越濃郁,不過這種情況已經很多年不屬于孟謹年了。自從奶奶病了之後,每一個新年對于她們來說,與以往的每一個日子沒什麼不同。
即使還是在奶奶清醒的情況,兩個人終究還是創造不出合家團圓的熱鬧。今年過年,孟謹年很早就把門口的舊對聯換了下來,把不大的屋子打掃一遍,然後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了。
冬日的時候,天黑的早,老人睡得也早,孟謹年帶着滿身寒氣回來,照看着奶奶躺下。去洗了個熱水澡才有空想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
孟謹年有些頭疼,忍不住思考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扪心自問,她不讨厭黎朝,那她喜歡黎朝嗎?她不太清楚。可是她們兩個是女孩子,她無父無母,可是黎朝的家人不一定會接受她,就算在一起能有多久的未來呢?
她猛地翻了個身,年老的木床發出“吱呀”的呻吟。在過幾天就是新年了,新年一過,馬上就要開學了,離高考也就越來越近了,也就意味這黎朝也将要離開這個她不喜歡的地方。
孟謹年又想起奶奶那天說的“山高水遠”,不由得苦笑,對了,山高水遠,她們終究會天各一方,今後還能否保持聯系,就是一個未知數。
不會再見面了,等暑假結束,等九月開學。孟謹年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事實,如今看來,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發生。
意識到這點,心髒柔軟處傳來些許鈍痛,怅然若失。
小時候,她最開始一個人睡的時候,奶奶怕她翻身掉下床,特地把床的一邊緊挨着牆,另一邊用木欄圍起。後來她習慣一個人睡了,也就不需要保護她的木欄了,床的位置也不再發生變化。
孟謹年緊挨着牆,一牆之隔,就是奶奶的房間,她應該熟睡了。她眨了眨眼睛,從醫院回來之後,奶奶就不在有清醒的時刻,大多數都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家徒四壁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果黎朝她家裡人來她家拜訪,一定會吓到吧。
她像小時候那樣,睡不着就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動,床涼,被子也涼,皮膚觸及之處,被刺激的泛起雞皮疙瘩,思考了半天,還是下意識的回避着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孟謹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睡着了,隻覺得這一覺睡得累。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在夢裡答應了黎朝的告白,但在畢業之後,黎朝對她說我們結束吧,我不會在回來了。夢裡的她牽起一絲勉強的笑,說我們可以報一個學校,然後她着急忙慌的去登入自己的賬号,成績一般,但和黎朝比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看吧,我們還是要分開的。”她說。
黎朝最終還是走了,孟謹年看着她走的。她在後面哭的很慘,但走在最前面的黎朝好像是聽不見她的聲音,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次。
明明是八月,天空卻下起了雪,漫天飛舞的雪花好像都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孟謹年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家裡不見奶奶。
她屋裡屋外找了半天,急得要命,是鄰居的王二嫂跑了回來,面色急切的告訴她奶奶進醫院了。視線晃蕩,孟謹年如同行屍走肉般被王二嫂拽着到了醫院,手術室的燈亮着,沒一會兒,醫生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後面跟着蒙着白布的奶奶。
身體不斷的下墜,手腳發軟,孟謹年不明白事情為什麼發展成了這樣。她的淚快要流幹了,怎麼呼喚都沒有人響應她,窗戶大開着,白色的雪花飄了進來,落在她的身上,化作水,淋濕了她的衣服。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孟謹年冷的卷縮起來,眼皮沉重,她緩慢的睜開眼睛,淺淺的陽光透過窗簾刺着她的眼睛,孟謹年發現自己昨晚睡覺的時候把被子踢掉了,難怪夢裡那麼冷。
同時她又無比慶幸,還好這是個夢,夢裡帶給她的疼痛,在夢醒後的十幾分鐘裡還曆曆在目。
枕頭濕了一角,眼角有幹涸的淚痕。她踩着拖鞋,輕手輕腳的打開奶奶房間的門,屋裡昏暗,隆起的被子上下起伏着,證明着此人睡得香甜。
孟謹年松了一口氣,把門帶上了。
睡得晚,起得早。她被那個吓人的夢擾的沒了睡意,呆坐在餐桌前。不得不說,南方的冬天,潮濕陰冷的屋子比屋外還冷,孟謹年坐了沒多久,就凍得雙腿發抖,手背上爆出青紫色的毛細血管。
她有些坐不住了,時不時的擡頭看時鐘,艱難的挨到八點整,急切的打開手機,調出黎朝的聊天頁面,她現在醒了沒有?正想說點什麼,突然頓住,有些苦澀。
她現在用什麼立場去找她?朋友嗎?孟謹年歎了一口氣,心裡有些責怪起黎朝來,如果她不把窗戶紙挑明,說不定現在她們還有糊弄這層關系的空間。
孟謹年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件事情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好好看個電影,為什麼要提偷看這件事情。
孟謹年這一天都把手機靜音着,原因無他,就是害怕黎朝來找她,害怕她問考慮的怎麼樣,她還沒想好。
但她又隐隐約約期待着什麼,期待黎朝來找她,來證實昨天的一切不是孟謹年的幻覺。孟謹年都覺得自己變成的了矛盾的集合體,在這複雜的情感中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