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個潇灑了得!
子玉從腰間貼身的衣兜中,抽出一把小銅刀,遞到我手中,他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白晃晃的脖子。
“若公子怕子玉胡言亂語,不如現在就殺了我,好過以後每天擔驚受怕過日子。”
我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小銅刀,看着他決然清冷的神情,真是無奈的很,雖然聽高中語文老師說過這個時期的古人輕生死重情義,但也不能這麼不拿性命當回事啊。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把小銅刀交還給他,盡量溫和地說道:“子玉,莫要看輕自己的性命,也莫要把我屈雲笙看得太過小人,我是真心實意向你解釋,并不是威脅或者懷疑,雖然我和秋荑隻是名義上的師徒,此前除了拜師典禮也從未來過此處,但既然拜入了這道門,你我二人就是師兄弟,你方才那種做法,真是傷透了師兄的心。”
老子覺得自己的臉皮也是厚到家了,瞎話編的十分順溜,十分坦蕩,連自己都差點信了。
我之前就納悶,既然屈雲笙和他都是秋荑的徒弟,為何他那日說他隻見過屈雲笙一面。
秋荑告訴我因為屈雲笙隻是個挂名徒弟,究其緣由還是因為“斷袖”那個毛病,别的公子哥斷就斷吧,娶妻生子照常不誤,偏偏笙哥非要斷出個一生一世一雙人來,屈氏夫婦尋遍名醫偏方都治不好他,秋荑那會兒正好缺錢,便編了個瞎話,說屈雲笙中了一個厲害的蠱毒,隻有拜他為師,好好修習去蠱之術,才能重獲新生。
所以屈雲笙隻在拜師典禮那天來過祭台一次,他畢竟是貴族公子哥,不可能跟這些鄉野子弟混在一處,秋荑向來是上門授課,服務十分周到。所以我估摸着那一次見面就是在拜師典禮上。
子玉果然愣了一會兒,神情莫辨,眼神中透出幾絲疑惑。
我咧嘴一笑:“雖然你入師門早一些,但我比你略高些,年歲應該也比你略大些,我這個徒弟本來就當的有些不合常理,所以也不能按常理來排順序,日後你不要一口一個公子的叫我,就叫我師兄如何?”
子玉凝滞片刻,忽然勾起唇角:“屈公子果然和别的貴族子弟不太一樣,不過要叫你師兄,我也一樣叫不出口,畢竟我這個徒弟當的很合常理。”
我歎道:“那不如這樣,你叫我做雲笙哥,我叫你做子玉,我們用平稱如何?”
他不言語,我眼看着就要攻略成功,趕緊再加一把火:“你是不是男人?怎麼扭扭捏捏的?方才練劍難道都是擺好看的?怎麼一點男兒氣概也沒給你練出來!”
子玉瞪大了眼睛,斬釘截鐵回道:“好,雲笙哥,今日就這麼定了,明月星辰在上,也給你說的這番話做了見證,要是過幾日你出了這夕雲山就翻臉不認人,跟那些氏族子弟一個模樣,那就……”
我問道:“那就如何?”
子玉搖搖頭,苦笑一聲:“還沒想出來。”
我嗤笑一聲:“那等你想出來再告訴我,今天太晚了,回去歇着吧,夜裡風涼,别受寒了。”
我搜腸刮肚把能用的詞都掏了出來,說話也終于有了點文绉绉的味道。
白天和秋荑聊了不少,秋荑告訴我這個時代是個群雄割據、戰火紛飛的年代,每個國家由王族和幾大氏族同時管理,而少年人大多長到五六歲,就要習武練劍,争取長大後沙場立功的機會。
如若不然,就隻能做一個奴隸,一年到頭為幾大貴族納糧繳稅。
我捉摸着子玉如此勤奮練劍的意圖,趁我瞎想之際,子玉走到邊上,又折下一根樹枝:“你先回去,我還要再練練。”
我心知勸不過他,便轉身往回走。
對于子玉,我其實是相當欣賞的,這世上有多少人因為生活的一兩點不如意,就自暴自棄怨天尤人,比如我楚天和。
對于那些一出生就抱着金蛋的,無論多優秀,我也不會有崇拜感,因為金蛋就意味着資源,隻要不作死,大抵都不會差。
但是身處爛泥沼澤中,還能控住自己的心性,修煉己身,将自己雕琢成玉,這樣的人,可怕亦可敬。
我隻盼他日後的路可以好走一些,不要再遭受他娘受過的苦楚,不求平步青雲,隻求平平安安做個凡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如此便是人間大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