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提前喝過預防感冒的沖劑，柯钰午夜的時候還是發起高燒。

就連他自己都沒想過到他的體質能差成這樣，隻是稍微喝了點酒吹了會冷風而已，竟然會燒得這般厲害，身體一陣陣發冷，頭卻熱得昏昏沉沉，還沒等撥通秦陸英的電話就失去了意識。

半夢半醒間察覺自己被人扶起量體溫、吃退燒藥，他費力睜開半隻眼睛，借着昏暗的台燈光看見秦陸英臉上凝重和惶恐交織的神情，大概是又被自己的突然生病吓到了。

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疼得厲害根本說不出話，隻能虛虛握住秦陸英為他擦汗的手。

下一秒十指緊握，秦陸英握緊柯钰冰冷的手指，輕聲安撫道：“睡一覺就好了，我會在這裡一直陪着你。”

alpha的安撫信息素如約而至，柯钰身上的臨時标記起了作用，後頸被熨貼得暖融融，他努力嗅着屬于他另一半的信息素，陷入深度睡眠。

秦陸英不敢輕舉妄動，天快亮的時候他又量了一次體溫，發現體溫降到正常水平後才驚魂未定般松口氣。

柯钰握的太緊，他輕輕掰了一下手指沒松開，隻好從床頭拿出毛絨玩具代替他塞進柯钰懷裡，沉睡中的omega乖順地抱住兔子娃娃，眉心高皺，顯然還是覺得身體難受。

又是放療又是頭痛，還隔三差五生病，身體整日處于疲憊虛弱狀态，也難怪會不舒服。

隻是柯钰白日裡總表現得若無其事，行為舉止都像正常人，連秦陸英有時候都會忘記其實他是一個病人，一個重症病人。

像這樣要強的人估計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明顯表露出身體不适。

秦陸英心裡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揉了一把，說不出來的酸澀難過，他俯身在柯钰被燒紅的滾燙眼皮印下一吻，揉了揉久坐僵硬的脖子，起身離開卧房。

他熬了一整晚早就困過勁，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翻開手機一看發現才剛過六點，他用大拇指摩挲一會手機鎖屏上的柯钰寫真，騰地一下翻身而起，準備提前做早飯。

想要做好一份色香味俱全，讓柯钰這種品嘗過全球各地美味的大少爺滿意的小籠包需要從和面開始。

他哼哧哼哧和好面，又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剁餡，等天亮面也差不多發好，他麻利地捏包子褶，時不時偷瞄大門緊閉的主卧，生怕自己把柯钰提前吵醒。

早上九點，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和皮蛋瘦肉粥出爐。

柯钰揉着眼睛拉開主卧大門：“早上好。”

秦陸英圍着粉色圍裙，拉開椅子伺候柯钰就坐，将碗筷擺在他面前，還不忘用手背試他的溫度，确認柯钰的體溫真的降下來後才活力滿滿開口：“早上好！小籠包剛出鍋小心别燙到，我先給你盛半碗粥散散熱。”

柯钰神色倦怠地點頭，明顯還未從身體的不适中緩過來，他微垂着眼皮，端起碗小口咬包子，全程安安靜靜，隻能聽見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音。

秦陸英坐在他對面，兩手托腮欣賞這幅賞心悅目的畫面：“喜歡吃小籠包嗎？”

柯钰咀嚼的動作慢了一瞬，回答道：“還可以。”

高燒帶來的脫水反應讓他在睡夢中就饑腸辘辘，吃了半屜包子又喝了半碗粥才覺得身體舒服一點，混沌的大腦總算開始運轉，他擡手摸了摸酸痛不已的脖子，眼裡閃過一絲迷茫：“脖子有點痛，是落枕了嗎？”

秦陸英接過剩飯進行收尾工作，不解道：“不是早就換過枕頭嗎？”

他目光移到柯钰已經完全消散吻痕依舊帶着深深齒印的後頸，大概明白脖子痛的原因：“因為标記還沒散……”

他說着說着莫名有點羞赧，紅着臉想柯钰是在故意尋他開心嗎，看來柯钰還沒忘記他昨晚的蠢事，為了反省自己的錯誤，他已經把泡泡水全扔了……

他自顧自在心裡想了一大堆粉紅心事，根本沒注意到柯钰的古怪表情。

柯钰的眼睛因為詫異略微睜大：“什麼标記？”

秦陸英臉上的笑頓時淡下來，轉而變為一種隐藏得很深，面對即将到來的殘酷現實的下意識恐懼。

“你忘記了昨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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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癌後期确實會有認知障礙、記憶力下降這些并發症，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

穆卓君神色嚴肅：“柯钰，你的病情加重了。”

作為醫生他隻是陳述事實，可看着柯钰臉上擋都擋不住的疲倦憔悴，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以你目前的狀态最好别獨自去陌生地方，盡量身邊有人陪着，否則中途迷了路就糟了。”

柯钰點頭表示明白，他臉色白得不正常，表情卻很鎮定，好似被醫生告知病重的對象并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無關緊要的人。

他問起另一個問題：“我以後會忘記具體的人嗎？”

“這不好說，”穆卓君為難道，“這方面的研究很少，等我回去翻些資料再給你答複。”

穆醫生就算再怎麼優秀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也會有記不住的東西，柯钰輕聲道：“好，謝謝。”

穆卓君擔當不起這聲謝，半是難過半是心酸地開藥，盡量露出一個笑：“别太緊張，這是正常現象，等做完手術後就好了。”

柯钰神色寡淡并未全信，秦陸英卻捏着藥單鄭重點頭，小心替柯钰穿好黑色連帽衫，環住他的肩膀離開診室。

回程路上安靜得詭異，秦陸英不複以往的健談閉緊嘴唇，兩手始終握住方向盤目視前方，眼底微紅卻沒有淚珠，一看就知道忍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