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笑不動了,蔣宏進才擡起頭,不屑地看向男人。
“孟文濤,你聽聽你自己說的,不好笑嗎?”
“……”
不好!
時宇潇暗呼一聲,因為他看見男人的表情開始出離憤怒!
果然下一秒,疾風驟雨般的腳踢落在蔣宏進身上,男人一邊還在瘋狂咒罵。
“誰允許你評判我的!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評判我!你也配!你也配!!——”
到了後面,咒罵内容變得越來越不堪入耳——
“你特麼就是個撅着屁股給我艹的爛貨!活該給我玩爛!見人!表子!”
一開始,蔣宏進還在隐忍,但很快他也開始毫無顧忌地回怼。
“那你呢?又厭棄我,又……又要艹我,你特麼是不是犯賤?!……也對,你就是賤,對你父母不滿意,但是表面上裝得像個孝順兒子,好哥哥,隻會背地裡拿不如你的人撒氣……我要是你父母……我也不要你……不要你!!”
即使聲音裡全是化不開的疼痛,蔣宏進仍聲嘶力竭地呼喊出這些話語。
他看上去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折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孟文濤——他是個人,他有尊嚴。而欺辱這樣的他,恰恰反應了孟文濤自己就是個陰暗爬行的無恥小人。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
蔣宏進一定聽過太多次孟文濤犯病,知道他的七寸在哪。果然,那人像被雷劈過一樣,怔住不斷重複着“不要我”。
時宇潇确定自己沒看錯,一向桀骜跋扈的孟文濤,居然開始眼眶泛紅!而且比他想象中的速度要快地落下眼淚。
但他隻對這種鳄魚的眼淚感到惡心。
作為天之驕子的他,生活優渥,相貌出衆,學業事業一帆風順,就像他自己承認的那樣,除了打小缺失至親的陪伴,生活沒有虧待過他任何。
性格和心态的扭曲果然是與生俱來的,他的确可憐,但遠沒有達到需要“報複”的程度,更不至于非法監禁折磨一個無辜的人。
這個人就是天生壞種!
蔣宏進隻有右眼能睜開,不知他看沒看清孟文濤的眼淚,繼續補刀:
“你現在……是孟總了,厲害得很,外面的人……知道你把一個男的關在地下室,整夜整夜……騎個不停嗎?哈哈哈哈……他們知道你在一個男的身上……爽到表情都扭曲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
孟文濤瘋了似的發出一聲怒吼,像拳頭擊碎一大塊玻璃那樣刺耳。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蔣宏進還在說着什麼,但在孟文濤瘋狂的怒吼聲下,站在屏障後面的時宇潇根本聽不清楚。
“我不是!不是同性戀!是你把我傳染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同性戀!——”
他又開始重複“不是”這兩個字,同時轉身在房間裡搜尋着什麼。
很快,他手裡握上了目标物——
一根高爾夫球棍。
他拖着球棍走過來,和水泥地面摩擦出一道尖銳的聲音。而蔣宏進像迎戰那樣,掙紮着直起身,卻猝不及防咳出很大一口鮮血,把身前的地面染得紅豔。
“嗬……嗬……”
兩人都在張大嘴用力喘息,隻不過狀态截然不同——一人高舉球棍,熟練地擺出擊打高爾夫球的标準架勢,而另一人卻連站立都無法做到,隻能雙膝跪地,上身還在脫力般地前後搖晃。
“你……你别以為我不敢!”
今天的孟文濤真是令時宇潇大開眼界,不僅讓人見識到惡魔的眼淚,還有惡魔的膽怯。
握住球棍的手明顯在顫抖,由于攥得太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皮膚。
“哈哈……”
蔣宏進嘶啞地笑了幾聲,嗓音破碎但口齒異常清晰地說:
“沒有人愛你。”
整個時空凝滞了一秒,接着一聲巨大的“砰”傳來,瘦弱的身軀立刻翻倒在地!!
“你找死!!————”
他就是在找死!
在他說出“沒有人愛你”這句話時,時宇潇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的一抹笑意。這一霎那,他終于明白為何蔣宏進今天變着法兒地往死裡冒犯孟文濤。
一下一下的重擊落下,他如同一條被不斷摔打在案闆上的魚,反複小幅度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彈跳。
時宇潇好像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是肋骨嗎?或者别的什麼骨頭?
這樣的場景太慘烈,他立刻轉身想捂住蔣宏進的眼睛,可意外發現,不知何時起,屏障後面竟隻剩他一人!
暫時沒空多想,他又回到第一次穿越時的狀态,用拳頭瘋狂捶打屏障,嘶吼着喊停。
明明知道沒用,可是,他沒有辦法就站在這裡,眼睜睜看着蔣宏進被活活打死。
過了不知多久,孟文濤暫停動作,喘着粗氣,一雙眼睛已是通紅。
他好像鬼啊,時宇潇不寒而栗,真的和鬼一樣。
“宏進……”
擔心也好,害怕也罷,即使知道無濟于事,他依然喊了聲他的名字,聲音顫抖得不像樣。
那人趴在地上,臉原本朝着反方向,先是食指動了動,然後,令時宇潇意想不到的場景發生了!
蔣宏進不僅朝他的方向轉過頭,甚至眼睛直直朝他看了過來!
他驚呆了!腦子裡一下閃過一個想法——是巧合嗎?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記起來,曾經有一次蔣宏進在即将昏迷之際,也曾将視線投向過他。
當時覺得隻是湊巧罷了,然而當這樣的“不可能”再次發生時,就意味着“必然”!
“宏進!宏進你看得見我!對不對!”
“堅持住!不要死!我想辦法救你!”
時宇潇開始用肩膀撞擊屏障,富有震感的“砰”聲震得耳膜都在共振,反作用力下,肩膀處傳來難以忍受的鈍痛。
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停下,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蔣宏進。他發現他哭了,嘴唇也在翕動着。
時宇潇這才停下來,趴在屏障上焦急地喊:“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
“不要撞……!”
這三個字像硬生生從傷口裡迸裂出來,凄慘到幾乎刺傷時宇潇的耳朵。
“剛剛不是還拗着脖子跟我犟?現在又說不要了?”
孟文濤以為在和他說話,于是一記又一記的重棍重新落下,蔣宏進再次口吐鮮血。
他咳得痛苦,卻拼盡全身力氣喊出幾個字:
“甘南鎮!西北邊50公裡!——”
這是蔣宏進從靈魂深處迸發的呼号!凄慘的,憤懑的,沾着眼淚與血水的!
下一秒,伴随一道清脆的碎裂聲,一切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