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還是跟時宇潇這麼不對付啊?按理說,你忘記了一切,咱不說恩怨一筆勾銷吧,至少一張好臉,一個微笑,不過分吧?”
“可能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吧。”英見畫無聊地轉着手機,“說不清,他上輩子欠我的。”
每次說到失去記憶的事情,英見畫都是完全一副不想多聊的模樣。
不過近兩年已經好多了,周亦心想,可能他也慢慢在和這件事情和解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自己車禍之後蘇醒,卻連對待自己疼愛有加的親生父母都忘得一幹二淨的事實。
“我不是替他賣慘啊,兄弟。”
要上高速了,周亦再次叮囑英見畫系牢安全帶。
“你跟他說話,也别太那啥了,他其實……也蠻可憐的。”
周亦接着問:“你知道他家的事吧?”
車内一片沉默,過了很久,才傳來低低的一聲:“知道。”
“聽說家裡親戚也不管他,這麼多年,他就和野草一樣長大。一路上來,靠着助學金、助學貸款之類的完成學業,下了課還得做兼職,必須做,不然飯都吃不上。”
英見畫撇過頭,看向窗外。
“其實我挺佩服他的,雖然因為你的原因,我隻跟他在工作上有交集,但他幹起活來很靠譜,對吧,其實你心裡對這方面也是認可的。”
英見畫一言不發。
但周亦知道他在聽,而且聽得很認真,于是接着往下說:
“你看,人家業務能力在線,态度又好,平時跟你互怼完,從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更别說有時候确實是你……哎呀,你罵我我也得實話實說!”
周亦心一橫,一鼓作氣把心底埋藏很久的真心話吐露出來:
“有時候确實是你過分了。”
這句話确實讓英見畫坐不住,臉上也挂不住了。
他倉皇地坐起身,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畫畫,你當年做的那些傻叉事,就當作年紀小,大腦發育還不完全,過去也就過去了。你看人時宇潇,作為當事人,受害者,這麼多年也沒和你計較啥啊,對不對?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這個緣分一起共事,咱要珍惜。再說了,哪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對啊,哪有什麼深仇大恨。
“畫畫,我親愛的畫畫,聽兄弟一句勸,跟時宇潇好好相處吧,他人真心不錯!就算做不成朋友,咱們處個和諧友好的同事關系,你也不能吃虧啊!”
最好的朋友都苦口婆心到這份上了,英見畫就是再不想承認,也不能否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其實他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對待時宇潇,有時候他的态度冷漠到近乎刻薄,甚至還不如面對私生粉和代拍的時候。
但他根本克制不住。
明明家教良好,父母都是良善友睦之人,從小就給他樹立了優秀榜樣。那麼這種沒有來由的反感和厭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沉浸在怎麼也無法想通的謎團裡,突然,後腦處那股熟悉的刺痛感如潮水般湧來,仿佛頭骨正在自發地分崩離析,那一道道裂開的縫隙裡,千萬根鋼針直直刺入,劇烈的疼痛順着神經脈絡,朝着大腦深處流淌,蔓延……
聽到他在倒抽冷氣,周亦的聲音裡滿是焦急:
“畫畫你怎麼了,是不是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沒事,你安心開車,我躺會就行。”
說着,英見畫将座位打平,從座位前的儲物箱裡拿出一條厚毯蓋上,躺平休息了。
“你說你這毛病,車禍以後啥都康複了,光落下這個病根。帶你去首都找了最好的醫生,拍的片子都能趕上你出過的寫真集了,還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哎……”
不明原因的頭疼,不明原因的厭惡情緒。英見畫心想,我這人身上,說不清楚的毛病還真多啊。
躺着躺着,英見畫昏昏欲睡,迷糊間聽到周亦說了句:“那咱們以後聚餐,也都叫上宇潇啊,你注意控制一下表情。”
英見畫含糊地應了一聲,腦海裡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個念頭來:
我看見他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