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且刺鼻的氣味,像是不知哪個角落藏了隻死老鼠,又像空置許久的老屋裡,灰塵和腐朽的木制家具混雜在一起的黴味。
光是呼吸一口,那股子渾濁就直沖腦門,時宇潇差點站不穩,俊朗的眉目蹙作一團。
他用手在口鼻前扇了扇,還沒等大腦解答完畢我是誰?我在哪?這兩大經典哲學難題,一聲尖利刺耳的慘叫,便穿透昏黃的燈光,直直紮進時宇潇耳朵裡。
“啊——别打了!求求你!别打……呃嗚——”
不斷落下的拳頭硬生生折斷了痛苦的求饒,也讓時宇潇立刻陷入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之中。他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卻感覺整個後背被什麼堅實的東西抵住。
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原本就站在牆角,退無可退。
“這是……哪,哪兒啊……?”
持續的毆打和求救聲中,時宇潇暈頭轉向了好一會兒,才在這昏暗的光線裡,将周圍的環境看了個大概——
這裡是一間地下室。
也是他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兩個人,是誰?
“喂!住手!喂!——诶??”
如果說身後的牆壁是實實在在的肉眼可見,那面前這道無形屏障,就讓不是那麼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時宇潇,不得不開始懷疑起人生來。
“啪!”
“咚!”
拍也好,撞也罷,總而言之,時宇潇制造出的動靜,連帶他整個人一道,被完全屏蔽在牆角處這個狹小的三角形空間内。
而與之相反的是,屋内的一切卻完整地呈現在時宇潇面前,就連那些不堪入耳的怒罵都聽得無比清晰:
“别TM給臉不要臉!不情不願擺給誰看呢,老子操了你又怎樣?”
時宇潇努力定了定神,發現正在挨打的是一個瘦小羸弱的男孩。他的額發長到遮住眼睛,鼻涕眼淚糊在滿臉傷痕上,可憐至極。
他的上身光裸,隻着一條洗到發白的灰色長褲。而奇怪的是,正在對他施暴的男人,臉上始終罩着一層灰蒙蒙的霧,看不清楚長相。
痛苦至極的哀嚎聲再次傳來——男人抓起男孩的手臂,毫不費力地将已然無法站立的他,像拎一隻小雞崽那樣,從地上拎起。接着反手一個重重的耳光,将人一巴掌掀翻在地。
“照過鏡子嗎?沒有鏡子就撒泡尿!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賤人——!!”
男人的怒火并沒有随着打罵發洩掉,相反的,還在持續升級。
饒是害怕,這人的言行舉止無一不在刺激着時宇潇那爆棚的正義感。他開始加大力度拍打屏障,即使掌心傳來難以忍受的刺痛也沒有停下。
“住手!你這樣是犯法的!喂——!快住手啊!混蛋!”
時宇潇嘴上心中都在怒罵,那男人和自己高大的身形相似,但他時宇潇可從沒做過這樣恃強淩弱的壞事啊喂!
越到後面,男孩本就一片斑駁的上半身又添新傷。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順着下巴流淌至脖頸。
他張着嘴啞聲哭嚎,時宇潇這才注意到,他的前牙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不知是口腔粘膜破損,還是被打掉了牙。
“快住手!他真的會死的!!”
這并不是時宇潇在危言聳聽——男孩的哭喊聲逐漸微弱,取而代之的,是鳴音顯著的痛苦喘息。
然而,真正突破人心理防線的,還在後頭。
男孩還殘存些意識,可已然無法動彈。他的身體像一隻破敗的布娃娃,無力地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而那個男人,他竟然,竟然……
時宇潇心想,自己一定是受刺激過度,出現了幻覺——
男孩皮包骨的身軀,仿佛砧闆上擺放的整塊肋排,昏黃詭谲的燈光下,一個屠夫正面目猙獰地揮舞着屠刀,将男孩羸弱的身軀,連帶着他幾近于無的反抗一道,全數剁碎成渣。
“撲通”一聲,時宇潇的精神和身體再也承受不住,軟綿綿地跌坐在地。
他不受控制地、篩糠般地抖動。狼狽,恐懼,焦急,就算閉上雙眼,撞擊聲與男人得逞後快意的喘息仍在不停地鑽入時宇潇的聽覺系統,侵蝕他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脈絡。
直到男孩那點微弱如燭火的求救聲徹底熄滅,已然崩潰的時宇潇終于情緒爆發,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沖破了他發緊的喉嚨,他聲嘶力竭地嘶吼道:
“你這個瘋子!畜生!放開他!他死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