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直勾勾盯着那張猙獰的面孔,絕望地讨要一個答案——
突然!
林楚決倒吸一口涼氣,猛地一下睜開眼,發現眼前隻是一片白淨,所有噩夢裡的血色都消失不見。
再微微轉頭,竟然發現伊斯将軍守在自己的病床旁。
她隻是一身便服,微垂着眼睛查看手上的檢查報告,隻有在這仿佛靜止的短短一刻,林楚決才真的感受到她身上罕見的溫和與母愛。
“你終于醒了……這是你昏迷的第二天。”伊斯一邊說,一邊将手上的資料搭上床頭櫃。
“徐迢呢?他有沒有受傷?”林楚決一邊問,一邊想要掙紮着從病床上爬起。
“沒有,他被你保護得很好。”伊斯回答畢,順勢拍拍林楚決的手,想讓他重新躺回病床上。
“那他現在在哪?我要見他,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送他回去。”可林楚決還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從病床上撐起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走了。”伊斯便任由他掙紮,隻是輕聲回答了一句。
“走了?就這麼招呼也不打?”林楚決眉眼一低失落至極,撐起自己的力氣也瞬間化作虛無,順着床頭重新滑了下去。
看來徐迢真的是傷心透了,我這麼拼死救他,他還是要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楚決悲傷地想着,忽然覺得鼻酸。
“他說你們兩清了。”伊斯緩緩說道。
“沒了?他就留下了這句話?”林楚決更想哭了。
他知道兩清代表。
代表遺忘、代表遠離、代表我們已是彼此人生星海中的塵埃。
“人類的情感都是這樣的。那麼容易消散,那麼容易改變。”伊斯開口淡淡道。
林楚決已經不想聽到這樣的說教。
“你在教我如何感受人類的情感?”他提高音量打斷伊斯,手情不自禁地握起砸向床面。
“如果不是我們一次一次利用他辜負他,他的情感怎麼會變。”
可當肌膚觸碰到病床,觸感繼續深入骨骼,林楚決一下愣住了。
“我的手怎麼……”
他猛地轉頭盯住自己垂在床邊的手,然後将手懸空伸在眼前,順勢微微握拳又重新打開五指。
“我覺得我的手怪怪的,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人造皮膚将原來的傷口完美隐藏,精湛的神經元仿生與重接技術,讓人幾乎感覺不到金屬骨骼的控制遲滞性。所以林楚決隻是隐隐感覺哪裡變了,卻又說不上來。
“你替換了強化金屬骨骼,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地方是原裝的了。”伊斯直截了當。
“哪來的這麼多資源?我們不久前剛打完一場太空戰役,所有的強化金屬資源不都搭在太空戰場上了?”林楚決馬上皺緊眉頭。
“我給徐迢申請上了一個機械脊柱,你身上所有骨骼,都是熔了他那條脊柱重新打造出來的。”伊斯的語氣依舊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那他怎麼辦?”林楚決倒吸一口涼氣。
“上次資源調配得那麼快,是因為我把将軍的特權裝備給他了,特權裝備隻有一個,徐迢隻能再等。”伊斯回答,“沒有他這雙機械腿你就隻是一塊墓碑,徐迢是個識大體的人,所以他自願把機械腿讓給你。”
“他是個體面的人……是我們太對不起他了。”林楚決低下了眉眼。
徐迢把領航者太空城給予的一切都還了回來,他從此和這裡一刀兩斷,林楚決卻要虧欠他一輩子了。
“我希望經過這一次,你和我之間不要有隔閡。”伊斯忽然說道。
“隔閡……”林楚決目光一閃。
“任何人在你身邊都是匆匆的過客,隻有我……我是你的母親,是要培養你掌權的人。而到最後,除了這些權力和壓力,沒有什麼東西會伴你一生。”伊斯接着說道。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黑色的joker牌,沿着病床沿推到林楚決的手邊。
要想當王牌,那注定是孤獨的。
“你還要找下一個徐迢嗎?”林楚決眉頭緊鎖起來。
“我不會再幫你幹這種毀掉人一生的事了。”他立刻說道。
沒曾想伊斯隻是輕笑着搖了搖頭。
“或許不用了。”
接着她一邊低頭操控手表屏幕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