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您就這麼放他走了？”貝鈞言的聲音沉沉的，似乎還壓着些怒火。

将軍從前對徐迢有着讓人費解的執着，如今竟然突然豁達地放手。

在貝鈞言看來，徐迢就是一個傷害将軍千百萬遍、辜負了她的信任還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的壞人。

“您從前總是說，徐迢是獨一無二的，我們需要他幫助我們盡快制造出降維打擊武器。可是到頭來，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隻是在他身上浪費了耐心。”貝鈞言咬牙說道。

伊斯面對着徐迢離開的方向，沉默了好一陣，終于語氣冷冷地開口：“或許人類的命運就是如此，是我的錯……我比不過。”

“您說什麼？”

伊斯說罷便轉身，沒對貝鈞言做任何解釋，隻是自顧自地往反方向大步流星地離開。

将軍說話時的語氣語調一如平常，貝鈞言卻能從她的表情與行為，一下細嚼出别樣的情緒。

将軍失落了，徐迢對她來說真的非同尋常。

“您急需一個制造降維武器的專家，我可以替您再找。”貝鈞言快步跟上，不停加速的語氣裡多了凝重的擔憂。

“嗯，你去找吧……”伊斯繼續冷冷回答。

她的失落果然不會持續太久，一瞬的崩塌之後，伊斯就必須強撐起自己，馬不停蹄地重新尋找解決辦法。

“他在通訊技術研究所裡應該留下了不少東西，你派人去學。”

“好的。”貝鈞言立刻答應下來。

兩人的腳步越發急促，而伊斯身後——

遠處的廣播提示音已變得模糊不清，飛船起飛滑入星海，徐迢就此不再回望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

自從在0537号倒下後，林楚決的意識便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他的靈魂像是被抛入深淵，不斷下墜，最終卻回到了那條臨别的走廊。

走廊的盡頭，徐迢正控制着輪椅向停機坪方向快速移動。

"等等！"林楚決聽見自己嘶啞的喊聲在走廊裡回蕩。他踉跄着追上前去，在拐角處終于攔住了那輛輪椅。

輪椅孤零零地橫亘在走廊中央，上面那個垂着頭的身影背對着他。走廊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呼吸聲在林楚決耳邊回響。

徐迢的身影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我很抱歉徐迢……我真的……”林楚決終于顫抖着開口，看着徐迢一個勁地忏悔搖頭。

“我不會再原諒你了。”徐迢迅速轉頭，他的眼神銳利又決絕，甚至正緩緩騰出仇恨的火苗。

那個瞬間仿佛刻在了林楚決的腦海裡，讓反反複複經曆這痛苦的回憶。

可是他又能怎麼做呢？他們就這麼結束了……

林楚決短暫享受了人類最極緻的情感，到頭來天使還是離他而去。

恨意在這短暫的眼神交流中爬升到頂峰，讓一切重新變得混亂。

“你真該死啊林楚決！”

和從前在走廊上的訣别一樣，徐迢悲哀地怒吼。

卻這又和當時的走廊截然不同。

這裡的徐迢瘋了一樣地控制輪椅朝林楚決沖來，他露出兇狠的目光，眨眼之間就拽住了林楚決的手臂。

忽然一道寒光閃過——

竟然是刀！

林楚決還沒反應過來，那鋒利的刀刃殘暴地撞上他的身體。

夢裡沒有痛覺，隻是他眼睜睜地看着刀刃沒入腹中又強行拔出，眨眼間已瘋狂來回數次。

鮮血噴湧出來，身體軟綿綿地倒下。

“砰——”

空洞的聲音在走廊裡回響，血泊逐漸彙聚，包裹林楚決那具不受控制的殘體。

血色漫上視野的時刻，林楚決的咽喉裡嗆滿了鐵鏽味。

剛才刀鋒破開空氣的尖嘯聲太真實了——真實到不像是夢。

那個長着徐迢面孔的人影杵在血泊裡，握刀的手穩得可怕，控制着輪椅再次朝他靠近。

徐迢兇殘地彎腰，用力一推将林楚決在血泊中翻了個面，脆弱的心腹再次置于刀下。

“啊——”

撕扯出的怒吼聲中，早已被染紅的刀再次下墜。

刀刃捅進血肉的悶響，骨骼被斬斷的脆聲，溫熱的血濺在臉上的觸感……全都真實得令人作嘔。

"你不是他……"林楚決的指尖摳進地面，看着那張可怕的臉擠出嘶啞的笑，"徐迢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會……"

徐迢會紅着眼眶将文件摔得七零八落，會咬着牙關将牆壁捶得悶響，會痛哭着往林楚決身上揮拳……但絕不會讓刀刃沾上人類的血。

“你到底……是誰……”

林楚決用盡力氣也沒有問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