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舟背手劃出一道劍氣,把撲擊而來的飛鳥尾羽滑下,他扭過身,道:“又見面了。代行走。”
帶着的面具下,代行走的下巴,比先前更加尖削。
他後退一步,問:“你要什麼?”
謝雲舟飛身疾馳:“要你命!”
盈春雪刺進傀儡機械的胸膛,謝雲舟久未啟用的牽機線迸發,在烏泱泱趕過來的弟子面前,把代行走的四肢扯散開來。
沒有鮮血,綿密的銀線潑天,被謝雲舟一劍砍斷。
他目光逡巡過不敢再動的弟子。
牽機線中的謝雲舟,抿着唇,在衆人面前,慢條斯理地把代行走的肢體,用銀劍一點點剁碎,再擡眸問:“愣着做什麼?不跑啊?”
值守弟子即刻之間沸騰喧嘩,四散而逃,離謝雲舟較近的,隻剩下幾人。
牽機線綁住了宮懷清與嬴安,在觸到花佩玉時,停了下來。
花佩玉看着紅色的衣擺慢慢蕩漾到自己面前,朝上擡起眼睛。
“符叙關在哪兒?”謝雲舟問。盈春雪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慢慢蹭着,在花佩玉脖頸間落下了一道道血線,彙入紅衣之中,不見了蹤影。
“西南的地牢。”
謝雲舟像拖着幾條死魚,用牽機線串着,朝西南去。
花佩玉想去拽謝雲舟衣角,他回過頭,意味不明地朝花佩玉笑了笑。
他帶走了嬴安和宮懷清,獨獨留下了花佩玉,因為謝雲舟知道,代行走不會給這位放走了謝雲舟的小花宗主好顔色瞧的。
塵見月看着謝雲舟一劍斬開了地牢的暗鎖,放出了那條被魇住的螭龍,扭頭朝着人來人往的城中,這一處紅綢飛舞的合歡宗據點再揮一劍。
劍氣如浪排山倒海而過,奔騰過的地方全部坍作廢墟,激起一陣灰浪。
塵見月如願以償地現了身,被抓着擋在了謝雲舟前邊,擋住了一片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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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連珠,山主赢了。”娆玉笑着往後仰,“傳聞符陣峰觀祛最擅棋陣,沒想到還是雲舟更勝一籌——”
觀祛又落下一顆黑子,道:“娆長老,這是圍棋,五子連珠沒用。”
娆玉臉上的笑一僵,氣沖沖把放在二人面前的棋盤推開:“我說謝雲舟赢了就是謝雲舟赢了,别玩了,談點正事。”
“現在有什麼正事嗎?”謝雲舟笑着問,他姿勢有些怪異,像是靠在誰的身上,但身邊又空無一物。在謝雲舟伸手拍了下,不耐煩地呵了聲“别動”後,那道身形才慢慢顯現。
是不見了蹤影的塵見月。
謝雲舟靠在人胸前,塵見月摟着他肩,有些依戀地低頭輕輕蹭着謝雲舟脖子。
娆玉早已見怪不怪,在第一次瞧見有道白影在滄浪峰徘徊,擡頭卻瞧見一張塵見月的臉時,她吓得連蹦三尺高,去給謝雲舟通風報信,被人笑了一通:已經到了結道境,說你害怕什麼冤魂厲鬼嗎?
察覺到投來的視線,塵見月摟着謝雲舟的力道緊了些許,擡頭道:“你們講吧,不用管我。”
“你抓來的那兩位小宗主,還在刑訊堂裡關着呢,”娆惡趣味地将棋盤全部弄亂了,問,“既然四宗不來讨,要不幹脆把人抓上白玉台,折磨一通,讓你出氣吧。”
謝雲舟“啊”了一聲,道:“差點忘了,失陪了,我去瞧瞧。”
等人走後,觀祛将自己一顆顆磨好的棋子迅速收了,白了一眼娆玉:“弄壞一個,千顆明月石。”
娆玉看着被謝雲舟磕壞了一角的棋盤,那時候觀祛卻什麼都沒說呢,她嗤道:“我還稀罕你這東西?”
刑訊堂似乎是太久沒有人來了,謝雲舟頗新奇地蹲下身,看着角落,竟然有交錯的蛛網遍布。
在站起身時,塵見月一把攥住了他:“春池,别去看他們了。”
他捧着謝雲舟手,有些讨好地放在自己臉頰輕蹭,道:“直接叫别人把他們關上白玉台吧。”
入手的皮膚紋理是光滑的,塵見月臉上的紋面,因為謝雲舟看膩了,又被他給抹掉了。現在的塵見月,還是一張淩厲的,賞心悅目的臉,眉眼間有些執拗,看着謝雲舟,又重複了一遍:“不想你再去看别人了。”
“那你可以閉上眼睛。”謝雲舟有些冷淡地抽回手。
塵見月呼吸窒了瞬。他知道上次是他誤會了,謝雲舟沒有與誰成親,也沒有丢下他。
符叙每次來找謝雲舟動手動腳時,他已經将眼睛閉上了。
謝雲舟推門而入,身影遁進刑訊堂一片黑暗中時,塵見月追了上去,去拉謝雲舟的:“春池,是我無理取鬧,我——”
他話沒講完。
謝雲舟嫌棄他吵,又把他身形隐去了。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陣刺目亮光。
宮懷清沒想到雲山也會有這種折磨人的地方,關上門窗後再封上一層結界,什麼天光也透不進來,隻能在黑暗中摸索,在連綿不絕的滴漏聲中,像是被浸泡在無盡的水缸之中。
比起擺着刑具的地牢,雲山的刑訊堂就顯得空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