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心中湧現出微妙的惡意,他上去挽着宋青眠的胳膊,道:“師兄,你原先告訴我,那底下藏着明月石,我過去了,沒想到被和那名叫做謝春池的弟子撞上了,他……他甚至想自己離開,把我困在要坍塌的洞府裡!”
左右無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白霜閉眼就是胡說。
宋青眠被他拉回了神,面無表情問:“霜霜,那你拿到東西了嗎?”
白霜欣喜道:“拿到了,師兄,過幾日我一定可以突破點通境的!”白霜心底對山主還有些怨怼,分明他是最受寵愛的弟子,卻藏着這麼多明月石不給他,還要宋青眠來告訴他。
“可是……”宋青眠的嘴唇微微翕動,話被藏在唇齒之間,有些難聽清楚,他的眸光溫柔,把挽着他胳膊的手捋下,道,“我原本打算的,應該是你死在裡邊啊。”
白霜的三腳貓功夫,怎麼從有牽機線衆多機關的地方活下來了呢。要是白霜死了,謝雲舟是不是可以原諒他了?
“什麼死?”白霜愣住了,他沒聽清楚,他也不信,宋青眠會講出這種話。
“沒什麼。”宋青眠揚起一抹淺笑,道,“霜霜,你知道你右手臂的靈脈是從哪兒來的嗎?”
白霜搖了搖頭。
他是山主親自從山下領回來的,領來的時候甚至沒有點通,後來山主替他“換了一隻手”,他才隐約領悟到“靈力”究竟是何物。
“這隻右手原本的主人,叫做謝雲舟。”宋青眠輕笑,“霜霜,你怎麼老拿别人的東西,你會還給他嗎?”
話語刺人,但是宋青眠講出來的語氣是在是太溫柔了,白霜沒有多想,他嗫嚅道:“師兄,謝雲舟都、都已經死了。況且手臂,也是山主替我接上的。”
他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一個死了的邪修的晦氣東西,他還不願意用呢,他好歹讓謝雲舟的右臂活生生的,謝雲舟感激他還來不及呢。
縱然是這麼想,白霜也覺得有東西梗在心頭,他心道,怎麼姓謝的這麼不讨喜,不論是那個謝雲舟,還是現在大放異彩的謝春池。
“師兄,你也别站這兒了,肩上都沾雪了,一同回去吧。你前些天被娆玉長老抽的幾鞭子還要養着呢。”
“好。”宋青眠道,“師弟要挽的話,站我左邊吧,用你右手挽着我。”
白霜偷瞧着宋青眠,總覺得他的神色有些陰鸷,不像往日裡寵着他的師兄,當宋青眠察覺到他的視線,朝他溫潤一笑,白霜感覺方才應該是錯覺。
“塵見月。”
趴在塵見月背上講話時,謝雲舟嘴唇像羽毛一樣蹭過塵見月的後頸,塵見月偏過頭,沒有抓着他肩膀的謝雲舟從他的後背滑了下去,陷進滄浪峰堆了滿地的桃花中。
“你把白玉台的禁制給炸了,我還在想怎麼辦呢,塵見月,你可真會找事。”
“那地方沒有人去。不會有人即刻注意到。”塵見月答。
耳邊流水潺潺,謝雲舟将手伸進落滿花瓣的溪流中,道:“嗯,畢竟沒人想要跑到那兒自尋晦氣。塵見月,你來得可真是及時。”
“我怕你出事。”
“這麼低估我?”謝雲舟擡眸,他眼尾在白雪中,被凍得更加殷紅,呼吸雖然強力壓着,也有些不穩。
“我抱你回去。”塵見月道。
手指尖剛碰到謝雲舟的腰,他的身子一抖,戾聲道:“塵見月,你要是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的手剁下來。”
“你中春毒了?還是那條螭龍的龍涎?”塵見月問。
謝雲舟半撐着身子,仰頭去看他,戾氣又散開了,帶着些風流地笑,問:“怎麼,劍尊要屈居人下,幫我解決一下嗎?”
謝雲舟微耷的袍角堆疊出些褶皺,頸側的皮膚泛着紅。
往日謝雲舟更招人注意的是他那雙桃花眼,如今白雪似乎柔和了他下半張臉的棱角,蒼白的肌膚上,眼下耳根的紅,還有杏粉色的紅唇更奪人眼目。
不像是人上的人,塵見月心道。但他沒講出來。
“聽話。”塵見月去抓他的手,被謝雲舟翻身避過。
被塵見月碰到的地方恰巧是謝雲舟的腰窩,現在發着熱。
謝雲舟的目光黑黑沉沉,話似是從他的牙縫中一字一字蹦出來的,他道,“聽什麼話,塵見月,你把我當小孩兒哄?”
龍涎果然不比尋常春毒,到這個時候才揮發出全部效果,現在的謝雲舟太敏感了,他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可以碰的,但是卻都酸軟發脹,連擡手都成了一件難事。
他身子往後一栽,像桃花入水,浸泡在了還帶着浮冰的春水中,隻露出一雙帶着水光的眸子,與岸上的塵見月對視,道:“塵見月,走開。”
落在水上的桃花被水波攪亂了,塵見月不退反進,一言未發,擡腳邁入水中。
在水下,兩個人的衣袍交疊在一塊兒,塵見月似乎隐隐約約伸出了手。
在塵見月的手碰到他腰胯的肌膚時,謝雲舟鼻息陡然急促起來,氣息在冷風中被氤氲成了朦胧的水霧,喉間壓抑出一聲短暫的喘息。桃林中沒有活物,隻能隐約聽見外邊雲霧裡有幾聲拖的極長的鳴叫,還有些相觸的水聲,這聲喘息便格外的明顯。
謝雲舟的身子往前一撞,沾了水霧的眼睫一下一下緩慢地翕張着,他斷斷續續道:“夠了,你趕緊給我……”
分明周遭是寂靜的,謝雲舟卻覺得怎麼也聽不清,塵見月的聲音忽遠又忽近,隻能感受到他的手溫度比水要熱些。
盈春雪被塵見月握在手中,水波被擾動的又急又亂,謝雲舟聽着兩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片刻後,謝雲舟繃直的背突然軟了下來,他的額頭抵靠在塵見月肩上,那雙潋滟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整個人帶着些舒張的餘韻。
“主人。”塵見月像以前裝作靈奴一樣喚他,微垂着眼睫,沒有去正視謝雲舟,低聲詢問,“這樣行嗎?”
像是炸了毛的貓兒被慢慢捋順了毛,謝雲舟語氣沒有方才那麼差了,他輕輕推了下塵見月,道:“松手,滾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