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昏暗的房間，沒有開燈，隻有月光照射。

一進來何盈葉就看到了地下的陶瓷碎片，那是——她曾經送給何少爺的陶瓷小人。

明明已經四分五裂，但那滴淡藍色的眼淚卻意外幸運的保持了完整，瑩潤的月光給眼淚染上清冷的顔色，碎片發出淡淡柔光，隻是，那滴紅色的眼淚卻恍然沖入何盈葉的腦袋讓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何少爺扶住妹妹的肩膀，他順着何盈葉的視線看到那枚碎片。

“哥哥.....忘記清理了。”他的聲音很輕，在空曠的房間裡無端透出一抹陰冷感。

“讓傭人帶着工具來就好了哥哥，你的手還沒好.....”在何盈葉說話的時候，何少爺忽得松開了放在她肩上的雙手，一步又一步地朝前走去。

“這是.....盈葉送給我的禮物。”何少爺腳步無聲，聲音裡帶着懷念的笑意，他彎下腰撿起來那藍色的碎片。

碎片被他拿起來仔細端詳，從何盈葉的角度看那枚碎片剛好正位于眼下的位置，看起來就好像.....那具哭泣的瓷偶。

“可我，卻沒有保護好。”

凄然的面孔擡起，望向那輪明月，似想将自己的忏悔遙遙告知與它。

何盈葉怔愣地看着何少爺的動作，她應該上前阻止才對的，本應該是這樣的，可是——

眼底閃過驚豔，心髒忽得開始劇烈跳動，她就這麼注視着那道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盈葉.....”碎片被随意丢下，嗓音輕柔而低啞。

“我也沒有，保護好你。”

二人視線對上，月光被何少爺阻擋自他的身側擠壓而入，隻有影子得以放松地癱倒在地下，巨大的陰影一路延伸，由實至虛直至在何盈葉腳尖前徹底消散。

何盈葉上前，主動踏進那黑色的漩渦裡。

“你在害怕.....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告訴你，每次，我都會覺得，你好愛我。”她摟住了他的腰，将二人受傷的手貼在了一起。

在去往黑市前，何盈葉也曾想過自己或許會遇到什麼麻煩，但請說她是故意的吧，在害怕會讓何少爺擔心的同時，她也期待過，哥哥這次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直到她真正看到才知道，她無法忍受這一切，每一次，每一次，比起惡劣地捉弄，她果然還是更希望他能開心地徹底地大笑出來，隻要能讓他再輕松一點，就算是舉刀刺向别人，她也會做的。

“盈葉，我查了很多.....你和保镖公司的聯系，偵探給你的資料，還有那堆消失的拍賣品。”

“一開始，我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很迷茫，但細細想來，你從開學開始就已經是個獨立的孩子了，能馬上補上欠缺的知識，能靠自己加入學生會，能很快交到朋友，甚至是白翼、原明也也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我好嫉妒.....”

他很欣慰，他很喜悅，他很自豪，但妒火永不熄滅。

“回來的時候，我想過很多很多，要不幹脆辦理退學吧？我們兩個就這樣，就這樣一直待在家裡，像還是暑假那樣，幸福的快樂的，無憂無慮的，（隻有我和你的），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所以别出去了），時局動蕩，（留在我身邊吧），貴族各懷心思，（誰會傷害你？），你會受傷，（那怎麼辦？我想保護你）。我有時......希望你能站在陽光下，有時又希望你平平安安就好，盈葉，你不是愛讀小說嗎？我們不需要當主角，當個配角就好（對不起.....）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但——！！”激烈的語調瞬間放緩，何少爺緊緊閉上了眼，似是極為痛苦地嗚咽出聲，更或者，那是一種求饒，“我愛你，我很愛你，我很愛你.....！所以，告訴我吧盈葉，你究竟——”

“要幹什麼？”

回應他的不隻有撫上臉側的暖意，還有同樣不成調的哼唱聲。

那是——《花與劍》

“.....哥哥以前說過吧？你難過的時候，父親就會彈這首曲子給你聽。”

“所以——求求你了，笑一個吧？”何盈葉率先扯出了難看的笑，她或許隻能想出這種蠢辦法了。

“哥哥，我之前說過吧？我可能找到了能救母親的方法，為此，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努力至今，隻剩下一步，那就是接觸到随家的名劍。”

“随立衡.....？”何少爺喃喃道。

“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知道現在的聯邦并不安全，但我不能浪費每一個時刻，不知道下一步如何做的我向抱着試探的心态詢問了占蔔師。”

“他，确實給了我方向。”何盈葉堅定地望向了何少爺。

“你是說.....那莫名其妙的預言？”

“對。”何盈葉沒有否認，“我去了他們的據點。”

“盈葉——！”何少爺的瞳孔驟然緊縮，他不曾想自己的妹妹會如此大膽。

“聽我講哥哥！”何盈葉猛地抵住了何少爺的唇，她仔細打量着何少爺逐漸恢複過來的神色，在心底稍稍放松了一口氣，她繼續道，“哥哥，你知道母親已經選擇支持帝國了嗎？”

“什麼？！”

“雖然讓人驚訝，但這是他們親口告訴我的，所以——去了那裡的我沒有事。”何盈葉瞞下了同桌的存在。

“那你的手.....？”

“這是我自己幹的，為了不讓随家起疑。”何盈葉直接用了林芷妮的借口。

“.....”何少爺捧起了何盈葉的手，眼神哀戚。

“哥哥，為了計劃的順利推進，我接下來還有兩出劇目要登場，你，會好好看着我的吧？”

“.....很危險嗎？”

他相信她能做好一切，但不可否認，他懼怕一切可能性。

“看上去或許是這樣。”

“還要僞裝傷口嗎？”

“得看情況即興演出。”

“什麼時候能結束？”

“這學期内。”

“這就是我們曾經約定的契約的全部嗎？”

“嗯，這就是全部了。”

何少爺這次什麼話都沒講了，最終他長歎了一口氣

“我讨厭這樣。”何少爺抱住了何盈葉，“我讨厭你.....”

何盈葉回抱住了何少爺：“讨厭，我也讨厭你。”

【咚咚——】

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少爺小姐，可以下去用餐了。”

何盈葉和何少爺對視一眼，一起拿來紙巾擦去眼淚的痕迹。

*

晚飯後的管家送來了新的終端，何盈葉登上自己的聯邦ID，之前終端的信息便自動關聯到了這個終端上。

“啊.....”何盈葉看着滿屏幕的消息，一時間還真有些暈字。

她點開最上面的信息欄——是白翼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