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地方是蘆城的一個城中村。
陸瑤根據曾爽她們提供的莫季紅手機号,讓信息科的同事幫忙追蹤了最後一通電話的ip位置,就是這裡。
其實之前陸瑤來過幾次,拿着莫季紅的照片四處問人,大家都反饋印象中有這麼個人,但對于她的去向一無所知。
這裡破舊不堪,更沒有所謂的監控,隻有幾幢待拆不拆的破房子。
陸瑤不死心,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一定會有人看見她消失前最後一面。
在探望完林岚的第二天,陸瑤又拿着照片去碰運氣,這次還真讓她碰到了。
城中村有個拾荒人,她一直在附近流動收垃圾,前段時間陸瑤來問的時候,她都不在,這次恰好碰上,她一看到莫季紅的照片就說:“這個女娃,之前上了一輛黑色的車。”
“有什麼特征嗎?或者車牌号有印象嗎?”
“我記得當時女娃不願上車,副駕上下來一個穿西服戴眼鏡的男人,硬是給她推上去的。”
穿西服?陸瑤立馬了然。
下一站她直奔醫院。
男人住在單人間,門口守了幾個弟兄,看見陸瑤虎視眈眈地沖過來,都有點露怯。他們見識過這個警察下手有多狠,往死裡揍他們老大時,眼裡的火星子能燃着一片,讓人心生膽寒。
再加上陸瑤是警察,男人的手下們不敢惹事,萬一被翻老黃曆,那一個個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陸瑤一路闖進病房,無一人敢攔她。
男人躺在床上,臉上貼滿紗布,曾經發狠陰冷的樣子被陸瑤幾拳揍得煙消雲散,隻能躺着出氣。
“陸警官,李大川不是已經自首了嗎?你們該判判該罰罰,這事真跟我沒關系。”男人虛弱極了,說話出氣長吸氣短的,但仍然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
李大川就是企圖殺害林岚的行兇者,在跑了幾天後,回來自首了,矢口否認是受指派,說自己是為了入室搶劫。
“不是問你李大川的事,你把莫季紅帶哪兒去了?”陸瑤湊近病床,李大川那事她管不了,自從她被記了大過,就徹底被跟林岚和舒童有關的案子切割開,領導不讓她再介入。
西裝男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闆,看也不看陸瑤。
“我不認識什麼莫季紅。”
“有人看見你把莫季紅帶走了,你抵賴也沒用。”
西裝男笑了笑,接着猛咳一陣兒,“誰看見的?你把他帶來跟我對峙。”
陸瑤見他死性不改,臉湊過去,跟他對視。
她的眼神很平靜,但裡面像藏了猛虎,仿佛下一秒就會露出獠牙,一口咬死西裝男。
西裝男被她盯得頭皮發毛,屋外的兄弟跟聯合好一樣,沒一個進來的,他隻能在心裡暗罵。
但西裝男仍然不發一言,任陸瑤這麼盯着,許久他阖上眼,跟死了一樣。
陸瑤冷笑着站直身體,“不說也沒事,這年頭,你不說,我也有的是方法找到她,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黃志君已經快完蛋了,到時候我第一個收拾你。”
陸瑤轉身離開,走到病房門口時,身後傳來微弱清晰的聲音:“等一下。”
陸瑤又轉回來,饒有興緻地看着西裝男。
西裝男歎口氣,擺擺手指,陸瑤走過去,俯身聽他說話。
“那個女的是我強硬擄上車的,這沒錯,但中途司機把我送回物業公司,然後載着那女的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你不知道?”陸瑤半信半疑。
“真不知道,你可以去問我員工,那天那個時候我就在辦公室。你知道黃志君還有一個,就這種性質的公司吧。”
陸瑤想了想,“安保公司?”
西裝男點點頭,“要是打比喻的話,我們算雇傭兵,安保公司才是他的親信。”
陸瑤沉默片刻,歪過頭,“你這是承認自己指派李大川襲擊林岚了?”
西裝男立馬眼一閉,“李大川自己的事,跟我無關。”
莫季紅想崩潰大哭,她記得當年自己也曾被這樣囚禁和折磨,那些看守自己的男人對自己垂涎三尺,将命懸在空中,随時可能墜落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當年,她就這麼被硬生生地逼瘋了。
他們還想故技重施嗎?
莫季紅倒在地上,聞到地毯的土腥味,她突然意識到,這裡不是萬鑫酒店的vip套房,氣味不對。萬鑫酒店是五星級酒店,幹淨高大上,vip套房永遠充盈着跟這個空間所幹過的壞事毫不相符的清新,當然這也是黃志君的授意,他對于自己幹的肮髒事一直定義為美妙的事,所以得要極好的空氣和環境才能配上這等美妙。
而地毯上的土腥味,跟萬鑫酒店格格不入,而且周圍安靜極了,是過于安靜,連電梯的鈴聲都聽不到分毫。
莫季紅冷靜下來,明白這是一個複刻的套房,這麼做的目的,既是囚禁,又是威脅,想要用對她有陰影的環境,再度逼瘋自己,更是防止别人找到。
她動了動胳膊,長時間被綁着,腫脹難受,腳上也被牢牢綁住,行動不便。莫季紅不像以前那樣,隻是崩潰歇斯底裡地哭喊,而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一想到還有事情沒有完成,還有人在等着自己,她就心生出無數勇氣和動力,她決定自救。
也許是對方太過自大,以為隻要用老花招對付她,她那脆弱的内心必定會被再度擊垮,所以他們的複刻留下了許多可以利用的破綻。
莫季紅仔細回想那些陰影的畫面,突然想到什麼。
她像是蠶蛹,趴在地上從套房的客廳一點點挪進卧室。
果然,莫季紅在卧室大床對面看見了一扇大鏡子。
黃志君在卧室裡專門擺了個鏡子,是為了自我欣賞,這個複刻他同樣帶到了這個屋子。
莫季紅繼續四肢并用地挪過去,地毯的腥味滲入她的衣服,她突然想起,曾經的自己是多麼喜歡穿漂亮衣服的人。雖然她并不寬裕,可是賺到錢後買那麼一兩件心儀的衣服時,是她最開心的時光,她有了一種自我掌控感。
那種感覺多珍貴啊。
可是後來她失去了那種感覺,甚至被逼瘋,精神徹底與這個世界斷裂,好不容易她重新拾回她的靈魂,可那個靈魂也很陌生,它隻有一個目的,它隻關乎一件很冷酷的決定,昔日那些零碎的日常的美好,她早就忘了,也顧及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