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緊緊拉着,我在黑暗的空間裡掙紮喘息。
卧室房門被輕輕敲起。
“姐姐……我餓了。”李慧民的聲音可憐巴巴。
身下撕扯般的疼痛,讓我像一灘爛泥,狼狽地蜷縮在床上,對屋外那乞求的聲音也置若罔聞。
本來,我以為光明就在不遠處。
為什麼每當我以為事情都有轉機的時候,總會有意料之外的打擊讓我重陷泥潭。
我的手指因緊繃而顫抖,它們攫取着床單,似乎正扼住仇人的脖頸,我恨不得殺了他,恨不得殺了他們所有人。
恨意讓我想要無差别攻擊所有人。
李勝、黃志君、肖芸、聶雨,張輝,父親,那些做錯事或沒做錯事的人,在我眼中統統成為将我推到如此境地的兇手。
為什麼老天要對我如此殘忍?
用最下作,最打臉的方式毀滅我?
我想不通……
淚水已經流幹,我的眼睛一片幹澀紅腫疼痛。我捂住肚子,門外的敲門聲又起,我不禁吼出聲:“滾開!都滾開!”
敲門聲戛然而止。
我知道我不該對李慧民這樣,但我忍不住,我覺得那個埋藏于心的惡魔又重新附身于曾經想變成個好人的我。
“舒童,是我,我是肖芸。”
肖芸的聲音仿佛一記醒酒針,一秒打醒了我。
她在此刻出現?她知道我住在哪裡?
她,李勝,李勝,肖芸。
兩個名字在我腦海中瘋狂轉動,我掀開被子迅速起身,唰地一下打開門,将肖芸拽進來,又迅速關上門。
肖芸看見我雖憔悴,但安然無恙,嘴角剛露出一抹放心的笑,下一秒就被我狠厲的耳光直接扇蒙。
接下來,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我已将她推倒在地,騎在她的身上瘋狂毆打她,扇她的耳光。
我不知道我的災難她參與了多少,亦或是我從頭到尾都冤枉了她。
但此時的我已顧不得這些。
去他媽的邏輯和思考,我現在隻想拼命發洩。
肖芸一開始還在掙紮和反抗,後來她放棄了,仰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在出逃,整個人氣虛到不行,呼哧帶喘地停下了手。
我重重喘着粗氣,看着肖芸臉上的紅腫和嘴角破裂的血迹,最終惶然側倒,仰躺在她旁邊的位置。
我們倆靜靜望着天花闆不發一言。
許久,我說:“李勝拍了視頻。”
肖芸回:“我知道。”
“我終于知道,他制衡黃志君的把柄是什麼了。”
“我也終于明白,他在送李慧倩進入房間後,在黃志君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在做什麼,他在安攝像頭。”
至暗時刻,歇斯底裡地發洩之後,我陷入了巨大的疲累和前所未有的平靜之中。
“對不起……”肖芸突然捂臉痛哭流涕,我從沒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但我也隻是平靜地聽着她哭,心中毫無漣漪,恨意、怒氣、怨怼、同情、所有的情緒都不再重要。
我沒有問她,她究竟對不起我到哪一步。
是洩露了我的家庭住址,還是在之前的哪個階段背叛了我,也可能她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單純對我的遭遇感到抱歉和悔恨。
但,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我拉開卧室門,李慧民正瑟縮在房門旁邊,用一雙驚恐不安的大眼睛盯着我。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誰也感知不到,誰也看不到。
我茫然地略過李慧民,走進浴室,打開洗手池旁的櫃子,我看到很久未服用的安眠藥。
好累,我真的很想永遠睡着。
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吧。
我像行屍走肉的傀儡,内心毫無波動地打開安眠藥瓶,倒出一掌心的藥,痛快利落地塞進嘴裡,瘋狂咀嚼。
我望着鏡子裡的自己,幾天沒洗的頭發油膩膩地蓋在頭上,雙眼紅腫,臉色蒼白,面前的這張容顔,和14歲那年,看着陳景薇死去時那猙獰又痛苦的模樣逐漸重合。
我感到一陣兒眩暈。
再度清醒的時候,我在醫院,接受洗胃之後,剛從生死線掙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