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志眼前無人遞香,佯裝無事,按了對講機:“差不多得了,你穿牆進去。”
和這些黑紅白三色的人不一樣,菱花鏡中浮現出來的大唐貴婦身上金光燦爛,頭上珠翠連綿、坐在香煙缭繞的華美室内,飽滿美麗的面龐上,有一絲看見小狗摔跤的輕蔑笑意。
【屏幕上】
盧骥淡化自己的輪廓,緩緩穿過這木質牆壁。
屋裡的宋式家具,桌椅塌幾和陳設乍一看較為優雅,細看能看出來工藝雖然很好,但木料材質與皇家身份不相配。這是從汴京掠來的工匠做的,用料為東北的硬木。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白面長須,略帶風霜,穿一件半新不舊的杏黃色直裰,一件黑色罩袍,頭上帶着便帽。坐在桌前挑燈夜讀,摩挲着書卷長籲短歎,燈旁站着個小丫鬟,撥弄燭芯,添茶遞水。
屏幕内外都知道他就是前任宋朝皇帝,現·昏德公,趙佶。
盧骥頓覺怒重心頭起:“趙佶,你在這裝什麼憂國憂民,你若知廉恥,怎麼不去死?”
小丫鬟吓的身子一矮,轉進桌子下面,低聲啜泣。
趙佶吓得渾身一抖,壯着膽子問:“爾是何人?因何夤夜至此?”
眼前這人但凡穿的像個金人模樣,他就直接跪了,可是不是,怪模怪樣的一身裝扮,像是換了種材質的短褐,短衣窄袖,絕非顯貴之人。
盧骥擡手就是一記直拳。
他生前每年參加鐵人三項賽,雖然從未奪冠,但毆打一個不善騎射的皇帝,比抓一隻貓還容易。
拳打腳踢的一番痛毆趙佶:“讓你蓋艮嶽!讓你信郭京那個死騙子!你算是個什麼真人,你是真傻逼!”
小丫鬟蜷縮在桌子下面,吓得發不出一聲。
趙佶:“啊!!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盧骥也在發抖,他一想到要殺人,緊張又興奮的發抖,厲聲質問:“還聯金滅遼,别人打腫臉充胖子,你是真不知道宋軍是什麼水準嗎!你要是愛好丢人,怎麼不去裸奔呢?廢物!章惇說得對!”
趙佶在疾風驟雨的拳頭中聽見這一關鍵詞,抱着頭蜷縮在地上,驚疑交加:“章惇派你來刺殺朕?”
盧骥抓着他的發髻往地上咣咣磕,發洩平生憤懑——他這輩子隻在看宋史和明史時大為憤懑:“不知己不知彼,你怎麼不練個丹藥把自己毒死呢?你們爺仨要是死的早點,能為曆史進程做巨大貢獻!你知道嗎!首鼠兩端的玩意!沒人勸過你嗎?你才是遼之餘孽,宋之厲階,金之功臣也!要是沒有陛下,哪有金朝的半壁江山!”
盧骥拳打腳踢十分鐘,雖然不累,略感解氣。想起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将頭破血流衣衫淩亂一身腳印的宋徽宗拎起來,放在椅子上,扯下他自己的衣帶反綁雙手。
掏出一把流光溢彩的短刀,抵在趙佶的脖頸上。
趙佶抖的像整個人開啟震動模式:“你,你,你你你”
【屏幕外】
在冥府的世界裡,大部分昏君都被他們祖宗囚禁起來,很少能見天日,但又不許外人來打罵,覺得損害了朝代的威嚴。但在人們的腦補,口口相傳的趣聞,以及在各個京城中當差的普通鬼魂傳說中,這些昏君耽誤了祖宗的江山傳之萬代,都在死後遭到了堪比周興來俊臣廚藝大比拼的對待。
但罵宋徽宗真的不稀奇了,任何一個點,全都被罵了幾百遍不止。官員士紳,販夫走卒,誰提起來這位官家不清清嗓子呸上一口。
評委們:“他失控了。”
“林祭酒,這些話沒什麼新意。”
“色厲内荏。他不敢殺人。”
“泱泱華夏難道連一個出身官府能好好執行公務的人都找不到?我不通過。”
澹台子規膚白如玉,看起來越有三四十歲年紀,緊緻消瘦的臉上寫滿了禁欲。
穿素白道袍,佩白玉帶鈎,丹鳳眼微啟,一雙黑如點漆的眸子掃了一眼,語氣清冷平和:“遠不如上次那位,說封建君主制應該被消滅的那位姑娘。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蒼生盡王臣。我不通過。”
他說完這句話,便不願再耽擱時間,身化清風離開這間大廳。
武則天本意是看看年輕的冒失鬼和帥哥,結果帥哥姿色平平,冒失鬼是真的很冒失:“小娘子,你說的是有俊俏男子。”
既不夠漂亮,也不夠聰明,連一把殺人的刀都做不好。這厮在高傲什麼?
但你,小丫頭,躊躇滿志但缺乏經驗,有點像來俊臣,确實很好用,可惜地府沒法用你做什麼有效的事。礙眼可不算有效。
林祭酒臉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台本上安排的是‘開膛摘心、面斥其過’,意思就是你先把人切開再斥責他,這一點難道還要我講清楚?哪怕你失敗,難道就不能失敗的體面一點?
“内測就是請在座諸位,挑出他身上有什麼弊端,他要是不行,我也到了該引咎辭職的時候。”
不可能辭職的,這件事不成功就一直做下去,不成功便成仁。
“别啊。”辟雍另一名祭酒,诨名叫粉鳳凰的閹宦:“除了林祭酒,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這樣一個犯上作亂的節目。呵呵。人間亂了章程,連皇帝都不要了,這胡來的風終于吹倒了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