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不在乎水南的武林盟主姓什麼,反正水南武林現在已經要換主人了,說白氏與瑚莊、水匪之類私下來往對白氏造不成多大的影響,但若說白氏暗通的是魔教,那麼之後成為水南武林盟主的無論是聊氏還是衛氏,都留不得白氏了。
穹隆老人雖然激動,卻也聽進了陶韬說的話,再加上一旁有人勸說,最終還是坐回了椅中,一條筋肉虬結的手臂放在旁邊的小幾上,看向呼延酬和姬花青的眼神銳利無比,整個人如同一頭威嚴的老獅。
陶韬看向朱鏡離,道:“朱姑娘,你可知罪?”
朱鏡離道:“我沒有罪,你讓我知什麼罪?”
陶韬冷笑一聲,道:“你可知你夫君是什麼人?”
朱鏡離道:“我夫君便是我夫君,還能是什麼人?”
陶韬道:“你丈夫是魔教的人,是魔教的左使!”朱鏡離想說什麼,但陶韬緊接着又道:“你父親是白氏的幕僚,朱家住在白府,白玄逸就是通過你和你丈夫與魔教聯系。朱姑娘啊,你們朱家世代侍奉輔佐白家,在武林白道中也算頗有名望,怎麼如今與這魔教魔頭結為夫婦,助妖魔為虐?”
朱鏡離道:“就算我丈夫曾是玄同教的人,我們夫妻也沒有像你說的那般,在玄同教和白氏家主之間,替他們傳遞消息。我與夫君是是因真情走到一起,我們平時幾乎不談論江湖上的事,你這樣憑空構陷,真是枉為大家家主。”朱鏡離說這話時不徐不疾,口齒清晰,雖是以細柔嗓音道來,話語中卻隐含着一股力量。她一張臉本就秀麗,此刻直視陶韬的眼睛,臉上神色正氣坦然,當真别有一番氣度。
陶韬道:“就算你自認清白,也難保你丈夫沒有背着你私下裡做什麼。你說你與那魔頭是因為真情而在一起,依我看,嘿嘿,未必。”
朱鏡離道:“我們夫妻是如何走到一起我自己清楚,要說挑撥的話大可不必。”
陶韬道:“陶某當然不懷疑姑娘的感情,某的意思是,姑娘對魔頭深情,可魔頭卻未必對姑娘真心啊。”
似乎是被陶韬這句話提醒,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聽聞當年魔教教主康忱守為自己的徒弟操持婚事,親自做主将徒弟許配給座下左使,而這位魔教左使如今又在水南有妻小……”
在水西,隻少部分人知道玄同教中身處各個職位的教徒的具體名姓,但知道玄同教主的徒弟同時也是玄同教右使的人就多了。
而在之前,姬花青的名字暴露後,水西九派衆弟子一番交頭接耳,消息在人群中迅速傳遞,此時都大概知道了眼前的這個女子正是玄同教右使,不過沒人站出來當衆确認這一事實罷了。
并且因為玄同教對右使叛教的消息防守極嚴,所以玄同教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姬花青不過是“前”右使。
陶韬道:“這……哈哈,竟有此事,陶某以前竟一直不知。”他看向朱鏡離,“這可就有趣了。朱姑娘,你莫不是被利用了,到現在還蒙在鼓裡。不過這也不怪姑娘,那些魔教的魔頭狡猾奸狠,慣會用甜言蜜語騙人,姑娘一時不察落入圈套,現如今知曉真相,就此回頭還來得及。”
朱鏡離今日也是頭回聽說玄同教主曾将姬花青許配給呼延酬,心内一驚,她面上仍是一副平淡自如的樣子,眼眸卻不由自主往姬花青所在的方向轉了一回,然而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那一瞬間,朱鏡離竟看到姬花青眼中粼粼閃爍,似有淚意。
朱鏡離的心也開始七上八下了。
陶韬又轉向姬花青,道:“姬姑娘……或許,我該稱你一聲姬右使?”
姬花青眼珠慢慢移向陶韬,道:“有何貴幹?”她如此說,是幹脆承認自己就是玄同教右使了。
陶韬道:“朱姑娘自以為找到了如意郎君,卻哪裡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已和姬右使你定情。而呼延酬呼延左使接近朱姑娘,不過是為了方便行事罷了。”
姬花青道:“方便行什麼事?”一旁的郎九九忽然笑了一聲。
陶韬愣了一瞬,随即道:“方便魔教與白氏家主往來。”
姬花青道:“呼延酬要和白氏家主暗中聯系,何必多此一舉?他就算不娶朱姑娘為妻,照樣可以行事。”她眸光一閃,看了看朱鏡離,随後又看向朱顯坪,“況且,這位朱顯坪先生雖然是白氏的幕僚,跟白氏的關系看上去卻不是很好啊,先不說今日朱先生前來揭發主人的私隐,這幾年,白氏的家主一個接一個地換,不知跟朱先生是否有關呢?呼延酬若真想行事方便,為什麼非要選擇父親跟白氏關系微妙的朱姑娘?如此一來,他不是為自己增添了許多阻礙?”
姬花青此時跟陶韬說話,朱鏡離看到她臉上浮着微微笑容,在燈光的映照下,那笑容被鍍上一層蒙昧的暖色,同時陰影越發濃重,至于方才那轉瞬即逝的幽怨惱恨,就像真是自己恍眼看錯了一般。
陶韬不再跟姬花青說話,而是面向廳中所有人道:“不管怎麼說,這其中有貓膩,否則又如何解釋呼延酬将已與他定情的教主愛徒放在一邊,轉而去與朱家小姐成婚生子?”
在陶韬說話時,姬花青迳去到淩虛派席位的小幾旁,小幾上擺了幾盤細點,姬花青從白瓷碟中随手拿了一塊切成菱形的豌豆黃,陶韬說完後,她将咬了一口的豌豆黃甩手扔掉,呵呵笑起來,随後道:“你一口一個‘定情’,我且問你——”她森然正色,
“你哪隻狗眼看到我和姓呼延的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