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她。
落座後,服務員過來點餐。
女孩:“你喝酒嗎?”
莫綿綿:“不喝。”
女孩:“沒勁。那我自己喝吧。”
莫綿綿:“你不是說你有癫痫嗎?真的假的?真有癫痫,不可以喝酒。”
女孩微微嘴角上翹,很有控制的,又笑了起來:“莫小姐,你又關心我了。”
莫綿綿沉默,她不喜歡别人,用這種口氣,和她調侃。
女孩發覺莫綿綿不開心。
女孩:“開個玩笑。别生氣。我真有癫痫。那好吧,我就聽你的,那你(指服務員)給我來一杯double的Espresso(雙倍意式濃縮)。”
莫綿綿愣了一下:“濃咖啡,也不适合吧?”
女孩:“沒事,我晚上習慣不睡覺。天亮再睡。”
說完,女孩從自己剛才摔在地上時,弄髒弄破了皮的,精緻的,價值幾十萬的新款愛馬仕mini lindy裡,拿出一個香煙盒。裡面裝的,是男式款的粗杆萬寶路。
女孩把煙盒伸到莫綿綿面前:“來嗎?”
莫綿綿搖頭。
女孩無所謂和酷酷的表情,又掏出一個打火機,不是什麼名牌,是帶着上海一個著名的鴨子夜店的标志的一次性打火機。
女孩點了一根煙,抽。
煙氣吸得很深。
莫綿綿冷冷看着她。
女孩:“抽煙也不利于我的病?你是要說這個嗎?”
莫綿綿:“不是。我說了也沒用。”
女孩:“呵呵。我奉行找死的生活方式。”
女孩咧嘴,壞笑,然後笑容,突然變得有點苦澀,她狠狠抽了一口煙,掩飾尴尬。
莫綿綿:“你找我,到底什麼目的?”
女孩:“談談。”
莫綿綿:“我是問你,談話的目的。”
女孩:“他們離婚,我指我的養父母,他們離婚,要是分割财産,能不能我把我父親的那份,拿回來?……你要是能幫我,我給你,百分之三十。”
莫綿綿沒說話。
女孩皺了一下眉頭,說:“我知道有難度。你不願意幫我,我也能理解。”
女孩又抽了一口煙,吐煙氣,然後說:“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讓你更心疼我,更想幫我,讓你能改主意啊?”
莫綿綿還是沒說話。
女孩:“沒事,你要是還是不改主意,那你就當現在聽一個無聊的八卦。我把你當樹洞,傾吐一下。”
女孩又在煙灰缸裡,點了一下煙灰,然後說:“簡單的說,我父母創業,發了财,我爸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現在二十歲,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趙官兒。”
女孩說話,有點颠三倒四,沒有邏輯,想起什麼說什麼,這是情緒長期不穩定的一個典型特征。
莫綿綿:“趙官兒?當官的官?”
女孩點頭:“我姥爺,是大官。好大好大的官。我爸,是一個頭腦還行的小白臉。我媽,就是個喜好男色,頭腦簡單的傻娘們。”
莫綿綿:“他們是你父母,你還是尊重點好。”
趙官兒露出壞笑:“沒事。我這是客觀評價。嘿嘿。”
趙官兒又抽了一口煙,然後繼續說:“反正我爸靠着我姥爺,生意做得很大,但我姥爺後來心梗去世了。那時候我十歲吧,我爸在婚姻裡,憋了十多年了,吃軟飯的那種憋悶,爆發了,找了我現在的繼母,做小三。”
莫綿綿:“周小姐,是小三出身?”
趙官兒:“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周萍(周小姐的名字)這個娘們毫無出彩的點,長得又肥又油,我爸怎麼能看上她?”
莫綿綿:“她現在年齡大了,十年前,應該還長得可以吧?”
趙官兒:“她十年前,就是現在這個德行。一頭四十多歲的母豬。”
莫綿綿反感趙官兒這種毫無顧忌,放肆的用詞。
莫綿綿眉頭皺了一下。
趙官兒臉上帶着壞笑:“你不信?回頭你接案子的時候,看看她四十多歲遇到我爸時候的照片,你看看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莫綿綿:“那你爸爸,看中她什麼?”
趙官兒:“不知道,這母豬,還帶着一個小崽子,就是我姐姐。周小曲。周小曲,你沒見過吧?”
莫綿綿:“名字也是第一次聽到。”
趙官兒:“長得和她媽媽一個身材,那樣!”
趙官兒用手比劃自己肚子,示意那個周小曲,也長得極為肥胖。
趙官兒:“我爸能愛上一個四十多歲,肥得不得了,氣質也村兒極了,還帶個拖油瓶的我後媽當小三,這真是真愛的奇迹!呵呵呵呵呵。”
莫綿綿再次問剛才問過的問題:“那你爸爸,看中了她什麼?”
趙官兒搖頭:“不知道,這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也許我爸,有特殊癖好?就喜歡肥款的?他身邊那麼多女人,多漂亮的沒有?他怎麼就看中我後媽了?這是世紀不解之謎。反正我爸,口挺重。”
莫綿綿:“然後呢?”
趙官兒:“我爸在我姥爺去世後,很快就和我媽翻臉了,我媽失去了父親,又突然被老公抛棄,雙重打擊,突然中風,四十多一點就死了。然後我爸娶了我現在的後媽,那個周小姐。然後我十五那年,我爸毫無征兆突然心梗,也死了。之後我十八歲,也就是前年,我後媽,娶了我現在的後爸,程先生。然後,我已經成年了,我這個後爸,欺騙了我的感情。”
趙官兒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涉世未深,看起來很酷很潇灑,可他對我關懷備至,我還是感覺到一種溫暖,我爸,都對我沒那麼好。我,缺少父愛,挺感動,以為是真的父女之情……直到有一天,他,□□了我……”
莫綿綿眼角一跳:“□□?”
趙官兒似乎在回憶,她的表情,是麻木,然後她轉頭,看莫綿綿:“是。他□□了我。”
莫綿綿:“後來呢?”
趙官兒:“我驚慌,毫無防備,跑走了。然後過了一陣,我愛上他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真的動心了。”
莫綿綿:“沒有報警?”
趙官兒打開煙盒,又拿出一根煙來,抽了一口。迷茫的眼神,看着别處,出神。
趙官兒又狠狠抽了一口煙,煙氣籠罩她的整個臉,讓她顯得有些恍惚。
趙官兒自嘲的,笑了一下。
趙官兒:“我都撥了報警的号碼,可我,沒有勇氣,按下去。”
趙官兒臉上的痛苦,和強行忍耐痛苦的表情,開始迅速切換。
莫綿綿:“現在呢?你和你繼父,那個程先生,什麼關系?”
趙官兒:“他是渣男啊。什麼關系?你說能什麼樣?就是我想他,他也不拒絕陪我,我離開他,他也一點不着急,一點不生氣,一點不在乎。永遠不冷不熱,冷處理。典型的,成熟的,渣男。最後我要分手,他也不反對,他還說,他真的愛我,可惜世俗,不能容忍這種感情。而且我和他年齡差距太大了,二十歲。和我在一起,我會吃虧!你聽到了嗎?他,這個王八蛋,人渣!居然在怕我會吃虧!”
莫綿綿:“你繼母,那個周小姐,知道後,怎麼樣?”
趙官兒:“和我打過一架,我沒占到便宜,被打的在醫院,住了幾天,就是兩個月前的事情。”
趙官兒指自己的右側眼角,那裡,能看到一道淡淡的痕迹。
趙官兒:“這裡打裂了。我那個我的初戀,我的繼父,在我們打架的時候,跑了。我身上還有一些傷,肋骨輕微骨裂。我本來不應該輸的。那胖娘們很虛,我能打過她。可惜,她女兒,我那個姐姐,半路突然回來了,兩個打一個,我就不是對手了。”
莫綿綿:“你現在想怎麼樣?”
趙官兒聽到莫綿綿這個問題,臉上本來哀傷和自嘲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然後趙官兒說:“我繼父繼母分家,分的是我爸爸的錢,憑什麼!憑什麼!我要要回我爸爸的錢!你幫我,我剛才剛見你的時候說了,你隻要做到,我給你,百分之三十。應該比我繼母,給你的多吧?如果沒有她給的多,我可以再增加!如果你可以毀掉我繼父繼母的一輩子,我可以,給你更多,甚至都給你!我就要,一個公道。”
趙官兒停頓了幾秒鐘,又抽了一口煙,說:“我需要人拯救。男人,靠不住了。我看你挺善良的,你願意幫我一把嗎?”
莫綿綿:“我也未必能幫你。”
趙官兒:“你如果不幫我,我就會去死。”
莫綿綿:“你這是道德綁架。”
趙官兒:“不,我有時候,真的挺想死的。”
莫綿綿當天夜裡,一夜都沒睡着。
那個趙官兒的形象,反複在她面前,好像閃回電影一樣,來回切換。
那個女孩,才二十出頭,隻看她精神狀态,就不正常。
莫綿綿可以想象,她過的是怎樣的人生。
趙官兒,理論上,應該擁有家族一半的遺産,現在名義上全部遺産,都被她的繼母周小姐占據,要拿回來,理論上,官司可以一打。
關鍵的一點是,趙官兒現在的精神狀态,和莫綿綿某一段時間的恍惚的精神狀态,完全一緻。
趙官兒,就是莫綿綿前幾年一段時間的複制品,翻版。
莫綿綿,需要更多的資料,了解更多的細節。
她不想幫周小姐打官司。
周小姐,讓她有些惡心。
但她有幫助趙官兒的欲望。
第二日,莫綿綿,決定去找趙官兒。
趙官兒前一日,給她留了聯系方式和地址。
莫綿綿打趙官兒電話,留信息,趙官兒都始終不接電話,也沒有回複。
莫綿綿打車,直接去了趙官兒住的郊區别墅。
她有些關鍵信息,需要了解。
為什麼當年,所有遺産,都會落入周小姐的手裡?
是趙官兒的父親,有遺囑嗎?
如果有遺囑的話,莫綿綿需要研究一下,遺囑是否有破綻,是否可以推翻。
還有當年趙官兒自稱被□□,有沒有什麼證據。
如果被□□是真的話……
看看有沒有辦法,将那個程先生,繩之于法。
這是莫綿綿真正想做的事情。
莫綿綿相信,趙官兒被□□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
莫綿綿坐的出租車,到了地方,停下。
莫綿綿剛想付車費,然後下車,突然看到,趙官兒别墅門口的停車場,停着一輛奔馳S,那個特殊的輪毂,還有車牌,莫綿綿已經記住了。
那是劉晟昀的車子。
劉晟昀,也來見趙官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