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揚眉,仍是樂觀向上,“你們放心,江東好兒郎衆多,我定會給你們挑個溫順聽話的姐夫!”
.
二人再回到建業時,滿城皆是流言蜚語。
賣鹽水鴨的小販,“陸郎頗有骨氣,道,我陸氏一族決不娶孫家女!”
殺豬戶興緻盎然,“你這消息太遲了!據我所知,乃是陸郎連砍十三株橘子樹,高吼,區區瓜農之後,怎配入我陸氏大門?”
白發老人曆經風霜,又宅心仁厚。此刻,并未出言嘲笑,而是扼腕歎息,“主君怎如此糊塗?他孫家與陸氏,可是有血海深仇,怎能結兩姓之好?”
阿花:他不是糊塗,他是蠢!
她原計劃打暈孫權,找到印鑒,蓋在退婚文書上,再送去陸府,解除婚約。
萬沒想到,陸橘子竟這般識趣,主動拒婚,免去好多周折!
眼下,雖說名聲有損,但勝在回到原點,隻需再尋一位世家公子成婚即可。
賣蜀錦的商人沖了出來,“各位!各位!我來自巴蜀,不知江東愛恨情仇!可否跟小商講講,是何深仇大恨?”
白發老人摸着胡須,娓娓道來陳年往事,“自董卓亂政,諸侯并立。時,汝南袁氏的袁術雄踞一方,欲搶奪廬江郡,便讓初出茅廬的孫策孫伯符前去攻城。這仗啊,一打便是兩年。等城破時,守城兩年的原廬江太守陸康,也就是陸郎之父,憂憤而死。吳郡陸氏宗族戰死者達百餘人,大宗成年男子全部亡故,隻留下幾名幼兒。”
商人咋舌不已,深感荒謬,“如此深仇大恨大仇,你們主君孫仲謀還敢上門提親?”
殺雞小販橫刀一切,切掉兩隻大雞腿,“所以說,此乃謠言!主君的女兒,年方三歲,哪能同陸郎成婚?
殺豬戶消息靈通,嗤笑不已,“此次聯姻之人,乃是小霸王之女。”
衆人驚恐,高聲嚎叫!
“小霸王之女?不會是…那位吧?!”
“天啊!主君瘋了嗎?這也太癫狂了吧!!不……我,我不信!”
“若主君敢把那位許婚給陸郎,俺、俺,俺—随兩隻雞作做賀禮!”
……
商人仍在好奇,“先前那人說,陸郎喊道'她孫氏,不過是富春山下的瓜農爾,是真的嗎?”
老人點頭,“自然為真,但孫氏霸道,不許人說。”
阿花翻了個白眼:我們孫家,何時不許人說了?倒是他們陸氏,雖是世代清貴,如今也就是冢中枯骨罷了。
在世家當道的大漢朝,在以血脈為貴的天下裡,富春孫家,是個例外。
其祖上,世代務農;起家,不過三代。
及至曾祖孫鐘,在富春山下開辟瓜田,種出一條生路。
其瓜,又大又甜,暢銷江東各地,有了些許積蓄。
其子,也就是阿花的祖父孫堅,高大威猛,儀表堂堂,少時勇武,斬殺海盜,受到郡官賞識,成為了當地小吏。
黃巾之亂,孫堅北上從軍,斬殺敵人無數,僅憑借戰功,便名揚四海,後得升長沙太守。
再之後,董卓亂政,他為興複漢室,率兵殺向洛陽,趕走涼州軍,光複社稷與宗廟,得到四海稱頌。
天不遂人願,之後的一次戰争中,他單兵追擊荊州名将黃祖,慘遭埋伏,被敵軍射死,驟然離世。
正當世人以為孫家就此敗落時,其子,年十六的孫策,又殺了出來,橫掃江東無敵手,再之後,便是接替兄長江山的少年名主——孫權孫仲謀。
.
今夜,孫權瞧着小侄女的面龐,心下起伏不定,胸中感慨萬千。
上次見她時,還是數月前。
那時的她,雖說膚色正常,如普通閨閣女兒般白皙,但遠不如此刻,膚如凝脂,清透如玉。
又許是女大十八變,其相貌竟有了些橋夫人的影子,眉眼間的英氣和俊朗,更與兄長如出一轍,而舉手投足間的風流雅緻,當真不負公瑾多年撫育教導。
一時之間,孫權無語凝噎。
春風入夜,燭火微搖,萬般波瀾,傾蕩心頭。
故人已攜手相伴,跨越黃泉而來,濁酒在懷,朗聲大笑,“仲謀,江東安好?”
見他久久不語,阿花誤以為他還在愧疚,出聲安慰,“二叔,無妨。左右,我同樣瞧不上那陸績。”
孫權回過神來,繼續咒罵陸績,罵着罵着,還是不甘心,盼望着事态能朝他想象的方向發展,“他以為他是誰,竟敢跟孤拒婚?若不是荊州局勢緊急,孤怎會去陸府提親?吳郡世家子弟,屬顧邵與陸績最佳。顧邵成婚多年,唯今隻剩陸績。若是你喜歡的話,孤——”
阿花瞪大眼睛,“别、别、别!我煩死他了!普天之下,我最厭惡之人,便是這陸橘子與那劉草鞋。”
孫權無奈,隻道,“罷了。明日射虎大會,你扮作侍衛随我左右,選個中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