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阿玥
男主猜叔
【你還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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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拿着貼好了簽證的護照出來,州槟在等她。
“阿玥,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坤猜說?”州槟終于開口問。
“我現在簽證辦完了,見了他就跟他說。”阿玥答,“他今天不是忙嗎。白天要開會,晚上晚宴才能見到他。”
“劉會長,感謝你對我的支持和信任,我有這麼幾點想法,我想坦誠地告訴你。”阿玥雙手接過劉會長倒的茶,看着劉會長殷切的目光,誠懇地回答。
劉會長突然有些忐忑,點點頭示意阿玥說下去。
“貿易出海會設立的初衷呢,是增進幾國貿易,結果主席沾染了三邊坡政治。後來海協成立了,設立的初衷是增進幾國交流,但是總部卻更明目張膽,鼓勵我們和高官,以及高官家屬直接對接。”阿玥喝了一口茶,潤潤嗓,繼續說。
“我加入貿易出海會,因為我有外貿經驗,又恰巧想在三邊坡工作。後來繼續留在海協,因為我覺得我可以成為猜叔的助力。可是,總部對海協的定位是攻略高官家屬,做一些我們國内命令不允許,但是在東南亞大家卻覺得家常便飯的事情。”
“海協因為我和猜叔的關系,希望我能參與這些。劉會長,你知道的,三邊坡的政治生态首先不允許女人做大,其次,更不會允許一個中國女人煽風點火。猜叔其實是不願意沾染政治的,他隻想在達班好好生活。他可能迫不得已和磨德勒有一些來往,但他不需要我成為攪動這潭渾水的那個不确定項。猜叔是我的愛人,我會把他的利益,放在海協的利益之上的。”
說完,阿玥擡頭看了看劉會長,劉會長表情在思考,雖然沒有笑容,卻也沒有任何尴尬或者失望。
阿玥為劉會長斟茶,又說:“劉會長,能認識你這個朋友,我仍然感激。我知道你為我争取了多兩個月的工資和不少獎金,我心裡過意不去。我知道明年三月份海協還有一個海外宣傳的項目,我可以作為外聘顧問為公司把那個做完,之前給我發的錢,就抵作那個項目經費吧,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
劉會長笑了笑,開口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搖了搖頭,決定幹脆舉起茶杯,向着阿玥釋懷地說了句:“好聚好散!”
州槟陪着阿玥逛了好幾個店面,手裡開始提起大包小包。
阿玥還買了一條大大的披風。披風繡着濃重的娘惹風花紋,既能讓人想起殖民地時期的西方味,又能讓人感覺到東南亞古早的異域風,又老派,又時髦。
阿玥把披風疊好壓成小包,好好放在州槟手中的某一個袋子裡,說着:“我第一次來達班呢,受了傷,差點被猜叔的手下殺掉。那時候猜叔讓細狗拿了一條他前妻的披風給我,就和這個很像。挺好看的我一直記着,這玩意兒又實用又保暖,我要帶着。”
阿玥又路過了那個賣水晶玻璃杯的英國店面,她想起,自己還從來沒有送過猜叔任何東西。起了念,心裡有了決定,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阿玥,你要逛好久嗎?要不我先把這些東西放回車上?”州槟有些崩潰了,笑着問。
阿玥說:“最後一件,最後一件了!買完就出來,很快的我保證!”
州槟歎了口氣,點點頭,走過去牆角蹲下。
見到旁貞走來時,阿玥才算是有了點由衷的笑容。
“走吧,我們去茶歇室。”晚宴結束後,旁貞竟是不顧其他太太稍顯鄙夷的眼神,從主桌走來,挽起阿玥的胳膊。
阿玥雖然穿着白天剛買的勃磨傳統服飾,卻在一群太太中間仍然顯得格格不入。她的膚色稍為白皙些,不講勃磨話,站在高貴典雅,穿着西式晚禮裙的第一夫人旁貞身邊,倒是沒有任何違和感。
在晚宴上,女人們,和男人們也是分開坐的。男人都在一起,但是有正式職位的高官太太,坐上了一個不大的圓桌,沒有在政府中挂職的男人的太太們,還有小老婆們在一起。财政部長的二老婆挨着阿玥,極為和善地嘗試用非常燙嘴的中國話和阿玥聊天。
财政部長的二老婆,和另一位三老婆,對自己是曾展示過和藹淳樸的笑容的,阿玥想。她們的笑容是像會在三邊坡街上遇到的任何一個本地的女人那樣質樸又友善。
阿玥隻能遠遠地,遠遠地看到猜叔依然穩重的身影。在那一群吵鬧的男人裡,有時阿玥都擔心,自己會看不出猜叔還在不在他們之中。可是每次阿玥擡頭去看,卻總能立馬捕捉到猜叔看向自己的目光。
“祈福室是佛堂嗎?”男人們被請走,女人們被帶到茶歇室後,阿玥問旁貞,“猜叔說,大禅師會來灌頂,他為什麼沒有參加晚宴?”
旁貞笑着:“那可是大禅師呀!總統邀請了他好幾次,也就是在上個禮拜,大禅師才突然答應的,他能來賞光灌頂,已經是我們很大的榮耀了。”
隻是兩三杯紅酒的時間,阿玥估摸着那邊的灌頂儀式應該差不多了,她想象着祈福室裡的場景。不讓女人進入的房間,是不是殺氣很重?
突然,門被打開,素蓬總統的助理帶着大禅師的助手,那個十幾歲的小和尚走了進來。總統助理對着十幾雙投向他的問詢期待的太太們的目光,環視一周,用中國話說了一句:“諸星玥小姐。大禅師要見諸星玥。”
阿玥深吸一口氣,踏進祈福室的門。
蒲團上一排九個男人跪坐着,氣氛肅穆,齊齊擡頭看她,猜叔看她的眼神尤其複雜又深邃。
阿玥忍不住想起前幾年剛上映的香□□幫電影《無間道》。
太刺激了。
大禅師在正中的佛祖金身前站着,背着手等她。阿玥趕緊正了一下自己的念,恭敬地走過去。
“來。”大禅師伸出一隻手向阿玥招了一下。阿玥跟着他,穿過佛前肅殺的九個人,忍住不去看他們任何一個的目光,進入另一角的偏室。偏室裡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正中供着三尊佛,旁邊有一個小小的茶案。
阿玥識趣地滑跪,對着三尊佛前的蒲團撲通一聲,大禅師關上偏室的門。
“起來吧。”大禅師似乎有些不以為意,對阿玥擡擡手。
大禅師在茶幾旁的椅子上落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似乎是剛忙完了工作,歇口氣。
“我剛才見過吳猜了,也是在這裡。”大禅師說。
難怪啊,猜叔的眼神那麼奇怪。你都跟他說什麼了?不會胡說八道吧?阿玥想。
“我跟他說了我和你的因果。”大禅師說。
我的天哪,咱倆有啥因果啊!你也太記仇了吧!我不過是小時候咬了你一口啊!阿玥想。
“你不隻咬了我,你還咬了世尊。”
不會吧!你怎麼還八卦老和尚啊!還跟我老公說我小時候多狠多怨毒?哎媽呀真是顯着你了。阿玥斜眼看了看大禅師,一言不發。
大禅師放下手中茶杯,定定地看着阿玥,表情嚴肅,像是有些生氣。
阿玥趕緊收回偷偷不恭敬的目光,對着三尊佛又乖乖跪下來。
大禅師起身走到阿玥身前,看着她說:“說吧,也不差你這一句話。”
阿玥擡眼看看他,松了一口氣,終于敢開口:“大禅師,我就想說,我最佩服你,一切都在你的掌握裡。磨邦,勃邦,整個三邊坡,都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大禅師問:“你現在知道,起念是什麼,機緣是什麼了?”
阿玥跪正,鄭重其事,又滿目敬佩地點點頭:“在金頂廟,你讓我回世尊院持戒八十一天還口業,可又不告訴我什麼時候。七天前,我的賬戶多了一筆錢,我為了查這筆錢,發現我要來磨德勒更新護照,因為這筆錢,我動了念買機票去錫金。又恰巧因為我要來磨德勒,就可以順便辦簽證,而為了辦簽證,我和吳猜正式結了婚。也因為我要來磨德勒,我參加了這次聚會,才有機緣又見到你。”
大禅師不說話,示意阿玥繼續說:“我想,也正是因為我起了念,你才決定來這裡。”
大禅師又問:“口業是什麼?”
阿玥想到恰珀的死,又想到和世尊,和大禅師的因果,本想換一個答案,可又馬上意識到,無論說什麼,本心都瞞不過,于是回答:“口業是糾纏他人的因果,影響他人的業報。業自口而出,可終歸是從心而出。”
大禅師要阿玥起來,轉身去給阿玥倒茶。
他倒好第一碗,遞給阿玥,笑着說:“這裡是總統府,隻有熱茶,沒有冷茶。”
喝完一碗,又倒一碗,阿玥喝完三碗熱茶,把茶碗遞回給大禅師。
大禅師把茶碗收起,問:“你走進這扇門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我想的是,完蛋了。我要被大禅師抓典型了,我男人的同事要覺得他丢人現眼了,我男人要為我擔心了,他怕大禅師罰我,說不準感覺不妙就要沖進來。”
大禅師又問:“那你現在還這樣想嗎?”
阿玥說:“不這樣想了。現在我知道了大禅師是個體面人,已經跟我男人打好招呼了。我還知道,磨德勒最有權力的八個男人眼睜睜看着你把吳猜和我單獨叫進來談話,以後三邊坡就是天崩地裂,達班也能穩坐釣魚台。”
大禅師坐下來,問了阿玥最後一個問題:“你還有什麼問題?”
阿玥在大禅師對面的矮凳上落座,看着大禅師,保持視線仰望,說:“我其實還有很多問題,但我說與不說,對你也沒什麼區别,索性我就都說了吧。我想知道,我去世尊院持戒八十一天,修行八十一天,是不是我的夫妻劫,就算消了?我知道你會諷刺我‘你不是不信命嗎!怎麼又在意這個啦!’可是你很信老和尚嘛!那你做這些,肯定要有些意義的嘛!我知道你又會說,我的劫破與不破,和你沒關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算在你頭上。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是你看,來都來了大過年的,你這麼有本事,又這麼有辦法,給了我和吳猜這麼大的實惠,是不是,再指點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