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個很容易厭倦的人,我不停的換着城市,對我來說未知和在路上永遠讓我着迷。可我在桉城停留了半年,那是我在一個城市停留過的最長的時間。我和駱天很多時間都在一起,不過都是我在纏着他。纏着他過那些俗套的節日,纏着他陪我逛街,甚至纏着他登台唱歌,纏着他遛狗看落日做各種無聊的事,雖然都是以朋友的名義。他起先還會拒絕我,後來被我死纏爛打也漸漸的放棄了抵抗。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多的時間,但我總覺得他并不是真正的快樂,但我不知道那份籠罩在他靈魂上的沉重是什麼。”
“直到後來的一個周日,他沒有來教堂,手機也關機了。我追問着神父他的下落,最終我在陵園裡看到了他。他和其他警察們站在一起,在一位年輕警察的墓前低頭默哀。那位年輕警察,我曾經在他房間書櫃裡的一張合照裡見過。”
“我沒有叫他,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跟了他一整天,看他失魂落魄了一整天。最後我看到他買了一箱啤酒回了家。我一直給他打電話發消息卻沒有收到任何回音。我越想越擔心,最後還是去了他家。當我進到他家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從他口齒不清又斷斷續續的醉話中我還是拼湊出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一天我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不求回報的一次次的幫我,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在教堂做義工,明白了他的背影在很多時候為什麼會那麼悲傷。他其實是在贖罪,贖他自以為是的罪,即使有罪的并不是他。”
“我替他感到難過,甚至比他更加難過。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他了。”
“我獨自走過很多座城市。我曾被廉價旅樓道裡傳來的男人的腳步和咳嗽聲吓個半死,也被騙甚至被搶劫過幾次,但大多數時候好奇心戰勝了恐懼,而且開心的時候遠遠比害怕的時候要多。我永遠記得親眼見到原野上奔騰的獅群那種震撼,以及親眼見到喜馬拉雅山上璀璨的星空心中的那份感動。”
“我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我的生命裡出現過太多的旁觀者,我也沒有過想要在任何人身邊停留的欲望。對我而言,這些人都長着同一張臉,風吹過他們的靈魂,都是同一種味道。我想看到一雙不一樣的一雙眼睛,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但我一直沒有遇到,直到駱天的出現。我起先對他隻是感激,後來我發現他雖然看着粗粝不好惹,但其實就像法老一樣,善良而勇敢。在遇見他之前,和大多數人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更愛我自己,但在遇到他之後,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
“他救了我,所以當我知道了他的心魔和夢魇之後,我也想救他。他是個很好的人,沒有良心的人不用承受痛苦,隻有好人才會不放過自己。
“我跟他說跟我走吧,離開這裡。”
“他拒絕了我。”
“我沒能帶走他,我也沒辦法繼續留在他身邊看着他痛苦。所以我離開了,繼續我的旅程。”
“離開了駱天的我繼續着自己的旅途,然後我遇到了我現在的未婚夫。他起先隻是喜歡聽我唱歌,後來我發現不管我行走到哪個城市,我都能在我駐唱的清吧裡看到他。他通過我的社交賬号跟我跟了大半年,後來就跟我表白了。他是個攝影師,我們一起走過了很多的路,去過了很多的城市,看過了很多的風景,一起看到了好多不同的世界,他始終都陪在我身邊。最終我們定居在了麗江,開了一家小酒館,再後來我們有了自己的樂隊。酒館走上了正軌後,我們就決定結婚了。”
“我把結婚請柬發給了駱天,我始終很感謝他在那大半年裡對我的照顧,即使那不是愛。也許隻是憐惜,也是隻是出于贖罪,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他。”
“我也很愧疚,自己沒能帶他走。”
“白小姐,他最近還好嗎?”
白琤看着鄭星的臉,眼前浮現出前幾天駱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哭成悲傷蛙的場景,她對鄭星搖了搖頭,說:“他不好,前不久殺害他好友的兇手從他手裡逃脫了,他很難過。”
“他果然還是他,還是那樣的有責任感。白小姐你知道嗎?我有時候就是對他的這一點特别生氣,我希望他不要那麼的有責任感。那些太有責任感的人,都随時準備好了去犧牲。”
“而如果英雄注定要犧牲,那鬥争又有何意義呢?”
白琤沒有說話,她想起來了陸珩。陸珩和駱天一樣,都是有着超強責任感的人,那股責任感,就好像融進了他們的骨血,成為了他們的本能。
“白小姐?你還好嗎?”鄭星看白琤沉默不語,便問了一句。
白琤擡起頭,對鄭星說:“我的未婚夫陸珩,和駱天一樣,也是個責任感太重的人。他為了救一個人質,被犯罪分子刺中頸動脈,最後流血過多,沒能救回來。”
“他用他的命,換回了一個患有先天性哮喘的小女孩的一條命。”
“對不起,我的意思并不是說他的犧牲沒有意義,我隻是……”鄭星慌忙向白琤道歉。
“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隻是不希望你愛的人出事。”
鄭星點點頭。
白琤對鄭星笑了笑,想緩和下她的緊張。她說:“我也一樣。我給你講講我和陸珩的故事吧。”